我和妻子Ruth非常喜欢的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心里都很想有孩子,但是却没有孩子。当他们来我们家作客,抱起我们的孩子时,我不能不对他们深表同情。
我想他们可能听到过我正在全神贯注于研究卵的成熟与受精方面的问题,第一次使我感到惊异的是:实际上可以将人的胚胎重新移植到妇女的子宫内,这项研究确实仍处于困难的境地。
我不是曾经在爱丁堡大学的实验室里将;许多老鼠的胚移植到一个老鼠的子宫里过吗?老鼠的实验· 是否能马上用于人呢?也许不需要将激素注射到妇女的体内,只要将激素直接加入从人的卵巢内取出来的未成熟卵中,并将它们放入培养液,培养液的成分为盐、氯化钾、葡萄糖、少量的蛋白质——胚胎生长所需要的营养物质。然后将HCG(人的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它来自孕妇的血清)直接加入培养皿。
对啦!首先我必须用老鼠再做一次试验来证明这一点。我以前和老鼠打过交道。我试将HCG直接加入培养基内的鼠卵中。
这个实验是十分明白易懂的。培养液或激素都没有什么问题。当然,我在一些培养皿中没有加入HCG——这些培养卵作为对照。全部实验结果简单明了,而且按预定的程序进行:大量的鼠卵准时成熟。
我以十分焦躁的心情注视着显微镜中可能发生的偶然事件。我刚好将显微镜对准对照的培养皿观察,这些卵中没有加入激素。我屏息了一会儿,感到颓然若失。
没有加入HCG的卵应该学不会成熟的,事实不是如此,令人惊讶的是它们都按照预定的进程以相同的速度成熟了。实验结果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我的试验观察结果可以重复。这一切是如此的简单——噢,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从卵巢中取来的卵,它们本身的激素作用就可以使卵成熟。倘若是母亲在分泌HCG时收集来的卵,则它们只需要培养在简单的培养基中,就可以完成全部复杂的成熟过程。我不久就发现了欧洲大鼠的卵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成熟的。
我所研究过的动物——母牛、绵羊、猴子的卵,的确都是可以在培养液中完成成熟过程,如果我只要能得到人的卵,是否也能使它们成熟?
根据美国推广口服避孕药的Gregory Pincus的意见,认为人卵可以在体外成熟,而且作好受精的准备。如果我有朝一日能将这种技术用于某些没有孩子的夫妇例如我们的朋友,那才具有真正的意义。或许我能找到先天愚型*的原因。我必须进行试验来证实Pincus的锆论。刚好在磨石岗(Mill Hill)要解剖狒狒和猴子,我可以收集它们的卵,进行直接培养。
但是,怎么得到人的卵——一个新鲜的卵巢或它的一部分?在医院中有的妇科病人需要切除部分的卵巢,由此可以得到这种组织,我不知道哪一个妇科医生能帮助我。
我停放好汽车,回到埃尔斯特利的家里,我的女儿Caroline趔趔趄趄地走来迎接我,我抱起她。Caroline是在附近的埃奇沃尔综合医院出生的。她是由正式的会诊妇科医生Molly Rose接生的。如果我打电话给她,也许她能给予帮助。
Molly Rose是一个矮小而活泼的中年妇科医生。她想尽各种办法帮助我,为了便于联系,如果有病人要切除卵巢,一小片卵巢组织可供试验之用时,在手术以前她一定打电话告诉我。
这时我已经有少量的人卵经常供应,因此可以计划我的研究工作。
我抱着很大的希望进行工作。三个月后我的信心开始动摇。虽然我已经培养了许多卵。但在培养了三、六、九和十二小时后对它们进行了精细的检查,发现没有一个卵发生变化。无论是罗猴、狒狒或人的卵,它们的核一动也不动地反盯着我。不管我用哪一种培养基,它们的染色体根本不移动:它们不能成熟。
棘手的问题
六个月以后,我的希望完全破灭了。我尊重Pincus的意见,但我接二连三地发现他的见解是错误的,除非他用某种特殊的方法偶然使卵成熟。不,那是不可能的事。灵长类与啮齿类可能有很大的差别,它们的月经期和动情期也是不同的。
我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在培养皿中加入过去的激素配方:一滴怀孕母马的血与大量的HCG。仍然没有动静,这些卵在十二小时以后仍丝毫没有变化。
我决定恢复我的免疫学研究。我安慰自己:“至少我已经熟悉人的卵了。”
一天早晨,开车去磨石岗,我忽然想到灵长类的卵比啮齿类的卵可能成熟期更长。大概十二小时以后核可能变化,那时才能看到明显的染色体吧?
碰巧;研究所在傍晚要解剖一些罗猴,我按时收集了它们的卵巢。立即将少数的卵母细胞进行培养。
第二天早晨,我在显微镜中观察一个卵。正好已经培养了十二小时。我已料想到这个没有变化的核仍毫无动静。我等了三个多小时后,再从培养基中取出第二个卵。我盯着发亮的载玻片,摇摇头。一切都静止未动。十八小时后,我拿最后一个卵进行观察,突然感到一股难以忘怀的激动。这个核真的正在开始弥散吗?对,确是真的。在核中是否出现了染色体呢?我还不能确定。培养基中已经没有可供检查的卵了。真倒霉,糟糕的是已经没有猴子了。
我在埃尔斯特利家里接到Molly Rose的电话,她告诉我可能有一小片人的卵巢组织可供试验之用。我立即开车去埃奇沃尔综合医院。我决定花一些时间去研究人类胚胎学。在手术室中已经为我收集到人的卵巢组织。回到磨石岗后,我将四个宝贵的卵母细胞放在培养液中。
现在我的任务就是耐心等待。一定不能过早地对它们观察。我在十八小时后开始检查第一个卵。当时我想看到的大概是罗猴卵中所见的情景吧?
哎呀!正好是在十八小时后,我看到核没有变化——根本没有成熟的征兆。失败了。当时我感到焦躁不安,接着检查第二个卵母细胞。结果与第一个卵母细胞一样。我感到茫然若失。但是还留下两个人的卵母细胞。过了六小时,我又观察其中一个卵母细胞——这时它们已经在培养基中培养了廿四小时。
当我第二次盯着显微镜下的卵时,不禁感到欢欣鼓舞。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开始移动吗?确实有一些东西活动的细微迹象。我必须有耐心,不能马上再去观察最后一个卵。又慢慢地挨过了四小时,当我再去检查最后一个卵母细胞呀,感到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兴奋。真使我无比地激动。经过了廿八小时,染色体才开始通过卵的中心进行移动。
显微镜中能看到的细致而清晰的图像,使我过去的努力得到了充分的报酬。一个活的人卵,不需要任何激素的刺激,就能像鼠卵一样进行它的成熟过程。这时所见到的是成熟的最早阶段,但毫无疑问是预先决定的变化过程。在这组卵母细胞的最后一个卵中,蕴藏着人类发展过程的全部奥秘。我想对染色体进行分析,同时希望对人类有所助益而对卵进行受精,这一切突然成了很快能实现的现实。
如果卵母细胞是这样成熟的,则可以在体外——试管中进行受精,有一些情形无疑可以通俗地描述。
***
对各种不同物种的卵成熟过程进行深入的研究,使我度过了这一年中最美好的岁月。各种不同的卵,完全是自发地进行成熟过程,与我在爱丁堡大学研究鼠卵所发现的情形一样。猪的卵像人卵一样,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约三十六小时才能成熟;啮齿动物的卵,只要几个小时就能成熟;母牛和罗猴的卵,成熟时间介于二者之间。所有的物种,它们的卵在培养液中成熟的过程与在卵巢中自然成熟的过程显然是相同的。
这时,我正在剑桥大学的生理实验室进行研究。我的培养液中有三个正在成熟的人卵母细胞。我决定用自己的精子对它们进行受精试验。将我的意图告诉了露丝。她点点头说:“祝你成功。”她与我同样地了解,这样的试验很可能会失败。由于在1965年的时候,大家都认为精子与卵受精之前,是保留在子宫或输卵管的分泌液中。
这样,我就在一个夜晚吃过晚饭后,骑着自行车去我的小研究室,那里的培养皿中有三个将近成熟的卵。我将它们培养了近三十六小时。下午八点钟,我骑自行车来到实验室。
在夜晚,我经常能听到下边这条马路对面的皇家影院传来摇摆舞的音乐,或者有时能听到更远的剑桥大学歌咏队的悦耳歌声。那个晚上,由于我要收集自己的精子,排出了很多精液,将我的精子加入培养液的卵中,因此完全没有听见音乐或歌声。让这些精子与卵过夜,第二天早晨我再检查这些卵。
我没有期望培养皿中会成功受精。当我观察时,的确是如此,但使我感到高兴的是有一个精子已穿入卵的外膜。精子与卵没有融合——这样没有完成受精。虽然是第一次的尝试,却令人十分鼓舞。在几年前倘若看到另一个卵像这种情形,一定使我怀疑是不可能的事。
***
1966年夏天,我有一次机会与美国的许多妇科医生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小教堂山(Chapel Hill)进行研究工作。我需要从妇女的生殖道收集尚未与卵融合的精子,以便用奉给培养的卵受精。我制造了一个很小的腔,在它放进子宫以前先贮满精子。这个腔装在一个有许多小孔的膜内,这层膜可以允许子宫的分泌液通过而不让精子跑掉。
“你能断定它们不会跑掉吗?”Rose问。
“当然不会,”我说。
我的美国同事再一次给我很大的帮助。他们协助做全部事务性的工作:收集人的卵巢组织、正在成熟的卵,收集精子,将它们装入小腔,然后寻找愿意将这个小腔放进她的子宫内的志愿者。
将活的精子在卵成熟的当天加入培养皿。但是接二连三的试验都没有受精。我们回到剑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感到绝望:那些人造的半透性小腔可以使精子与女性生殖道的分泌液接触,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就想不出一种切实可行的方法了。任何一个妇女也不愿意在性交后的一定时间里答应从她的输卵管中用手术收集精子,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只有想出一种简单的方法,才能继续进行研究!
1967年秋天的某一天,我发现了这种方法,像阿基米德一样,我想大声欢呼:“找到了!”我经常广泛阅读医学和科学杂志。剑桥大学有许多图书馆可以随便浏览书刊,我经常跑到各个图书馆去翻阅。一天下午,我看到一本杂志,有关于腹腔内窥镜的文章。应用腹腔内窥镜可以不需要动手术就能探查腹内部。
一个技术熟练的外科医生可以将腹腔内窥镜插在肚脐上,这种仪器对于病人没有什么痛苦。病人只需要入院三十六小时,就可以检查完毕。这种仪器的确是各方面都很完善。
这篇文章是一个名叫Patrick Steptoe的妇科医生写的,他可以通过腹腔内窥镜收集溶液,当然也能很简单地从输卵管内收集精子。
Steptoe多么稀奇古怪的名字。我只在喜剧电视片听到过Steptoe这个名字,当时英国观众称为《Steptoe和儿子》。这个真的Steptoe是在奥德姆综合医院工作。这个妇科医生为什么不在设备优良的教学医院任职,而在一度繁荣的兰开夏工业城镇的偏僻地方开业呢?
我立即打电话给他。将我的名字告诉他,介绍个人的工作简历,谈到拜读了他的文章后,感到十分有兴趣,打听腹腔内窥镜的奇妙用途。我问他这种仪器还有什么用处。他热情地答复我的问题,最后,我说明为什么对腹腔内窥镜特别感兴趣,使他深受感动。
我是在剑桥打电话,他在奥德姆听我讲话。他的面部表情是否赞同,他的眼睛是否表现领悟的神色?我并不知道。他说话时,从声调中感到有微弱的颤音。“让我们试一试,”他说。“在我们能协作的时候希望见见面。”我们约定好在电话中联系。
过了六个月之后,Steptoe与Edwards才见面,他们是在伦敦医学皇家学会召开的座谈会上会面的。他们一见如故,并建立了长期的协作关系,同时在奥德姆设立了一个小的实验室。
“如何解决步调一致的问题,”我对Patrick说。倘若他在进行外科手术时,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卵巢组织,就立即用电话通知我,我马上从剑桥乘车来取。我的培养液中可能有许多正在成熟的备用卵。卵很多,精子怎么办呢?
Patrick点点头。“我可以向一些决定进行子宫切除手术的病人说明我们打算做的试验。也许她们中有一些志愿者能帮助我们。”
Patrick的意思是要求这样的志愿者与她们的丈夫性交,然后用腹腔内窥镜从她们的输卵管中收集少量的精子。这些妇女已经住院,也知道了真正的病因,必须切除子宫,上面的步骤要在施行子宫切除术之前进行。
我们讨论了如何进行实验的其它细节。在谈话中没有谈到道德方面的问题。我们二个人都知道大约有1.2%的妇女——英国每年有4000~8000个新娘——由于输卵管阻塞而不能怀孕,这些妇女中有一半以上的人用保守疗法是不能治好的。
我们也了解我们的研究工作是用显微镜检查人发育的最初阶段,根据精细的研究结果,对于许多遗传的疾病,就可以获得充分的新知识
我们第二步重要的成果是在剑桥而不是在奥德姆取得的,这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一个攻读哲学博士的学生Barry Bavister曾试验过欧洲大鼠卵的体外受精。他经过一年的试验研究后,已配制出一种新的培养液,使他取得显著的成功。’他的培养液包含一种能源,一些盐类,从母牛血清中提取出的一种蛋白质和青霉素。这是一种碱性很强的液体,含有大量的碳酸氢盐。
我下一次将他的培养液带了一些到奥德姆,应用它把一些卵培养成熟。当它们成熟时,我加进了精子,看它们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使我感到高兴的是,第二天许多精子正在挤进卵的外膜,有的精子已穿过卵膜,靠近三个卵的一边。这是令人兴奋的事,很可能是发生了受精。
这个决定性的日子是在1968年三月的一天,我的老朋友Molly Rose打电话告诉我,她马上要给一个病人动手术,这个病人必须切除一个卵巢。“你想要一些卵巢组织吗?”玛丽问。我派我的技术助手Jean Purdy立即去取卵巢组织。这是我从埃奇沃尔综合医院所得到的最后一片卵巢组织。这片卵巢组织培养出十二个人卵。在我多年常用的培养基中加入一些Barry的培养液,这些卵在这种混合培养基中很快就要成熟了。
三十六小时以后,我们断定它们已准备好受精。在剑桥无法从妇女的生殖道里得到精子,这样我们只好又收集自己的精子、将精液在离心机中轻轻地冲洗一下,把它们加入十二个卵的九个卵中,留下三个卵作为对照,全部放在巴里培养基中培养。我看了看手表,那是在喝咖啡的时候。
“我和你十点钟时在这里碰头,”我与Barry约定好。
这一次,一切的事情比以前都安排得更好,所以是我们对人卵受精进行最重要的一次试验。受精已经成为主要的关键;是否受精刚刚开始就中断了呢?
剑桥大学的时钟敲过了下午七点钟,Barry和我登上一段长长的楼梯进入我的实验室,在显微镜中进行观察。我首先在显微镜中看,Barry站在我的一边。我屏息着。一个精子正好穿入第一个卵。我们进行反复地检查,是毫无疑问的。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一小时以后,我们观察第二个卵。真的,当然是受精的最初阶段。毫无疑问,一个精子已经进入卵,我们已经完成了卵的人工授精。
在奥德姆,Patrick和我应用Barry的奇妙培养液,重复了这个实验。十二个妇女由于生殖系统严重的疾病切除了卵巢,给我们提供了后来几个月实验中所需要的卵。我们使许多卵进行了受精,可以对受精的连续阶段进行详细的检查。为了使同行相信我们的发现是真的,我们又将显微镜下所进行的每一个过程的情景,小心地拍下照片。
事实上我们选择的研究领域经常充满着幻想,不久以前,有许多人没有提出可靠的证据,没有卵成熟过程的概念,无法证明精子通过卵膜而进入卵内的途径,同时也没有表明两个核完成受精的照片,就轻率地声称实现了卵的人工授精。
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看到变质的卵与正在生长的卵是一样的,因此发生了错误的判断。此外,每一个妇科医生都知道一个多年不孕的妇女,可能自发地开始怀孕,并分娩出一个健康的婴儿,这种正常的怀孕,正常的分娩,可能简单地认为是胚胎转移的结果。
所以,我们必须有无可辩驳的证据。现在我们S经有了这些证据,准备将它在《自然》杂志上发表。我们已经越过了一个重要的难关。我们的论文和照片,将会引起狂热的宣传,虽然有的宣传材料不一定与事实完全相符。
《自然》的新任主编Johr Maddox对我们的资料热情地欢迎。我们已经积累了56个卵的充分试验结果资料,在1969年2月发表了很客观的简短论文,论文的内容完全是技术性的,没有大肆宣扬。但反应是很热烈的,与论文没有什么关系。在全国性的报刊上用醒目的大字标题:“试管中创造出的生命。”家中和剑桥大学实验室里的电话铃声不断。打来的电话几乎都是表示祝贺,或者好奇地打听究竟有了什么结果。
我们在体外成功地进行卵的受精是决定性的一个步骤。现在我们必须不在培养液中使卵成熟,而是要取得卵巢中成熟的卵。我们已经解决了另一个重要的难题:卵受精以后的生长。利用成熟的人卵受精二定会带来一系列的胚胎发育问题。
“对大量志愿试验的病人必须加以限制”
动物体外受精试验已经证实。M. C. Chang报道用试管中成熟的兔卵进行受精,并形成胚胎,最初虽然表现正常,但不久就死亡了。我用母牛卵进行的动物研究,证实了他在兔子试验中的结果,而且证明这种发育的胚胎可能是异常的。
当时存在的问题是,Patrick是否能用腹腔内窥镜直接从妇女的卵巢中取出成熟的卵,而且对卵丝毫没有损伤。以前没有一个人这样做过。我证明Patrick确有外科手术的卓绝技巧,他能极其熟练地使用腹腔内窥镜。
不久,Jean Purdy和我设计出一个简单而结构精巧的附加仪器,它能装配在腹腔内窥镜上用于收集卵,这种附属装置是一个很小的囊状真空结构,它可以将卵泡中已经发育成熟的卵轻轻地吸进来。
我们制定出计划。第一步,志愿试验的病人要注射激素,使月经受到一定的控制,同时刺激卵巢中的卵成熟,我于十多年前在爱丁堡大学曾经用老鼠做过这方面的试验。(这些激素制剂常称为能育药,近几年来对它们已有很大的改良。)
第二步,在关键的时刻,即接近卵成熟的末期,Patrick要及时收集它们,然后我将它们培养在Barry Bavister的培养液中,用病人丈夫射出的精子与这些卵试行受精。
这时病人已经参加我们的研究工作。我们曾经征求过Patrick的不生育病人的意见,她们不顾一切地帮助我们,而且乐于经受许多试验,是希望有朝一日有她们自己的孩子,但协作的计划仍处于障碍重重的早期阶段。我们要求她们不要提出过高的希望,她们完全理解自己在试验中的地位,既存在良机,也可能有危险。
我们不久就发现对大量志愿要求试验的病人必须加以限制。许多病人第二次要求用腹腔内窥镜取卵,有的病人甚至提出,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一年到奥德姆综合医院来十二次!有一位三十岁的初诊病人,是一个黑发的女郎。我站在她的床边,她对我说:“Steptoe先生已经说明必须正确对待的一切,我很乐意进行无条件地协助,即使最后你们的试验只对别的妇女有价值我也愿意。”
我们谨慎地开始应用低量的激素刺激卵巢,然后用一点HCG去诱导卵的成熟。我在前几年培养人的卵时,已经知道卵成熟的全部过程约36小时,因此对卵的成熟时间有相当精确的估计。
如果我的预测是准确的话,我们立即可以制定一个试验工作程序。Patrick在病人月经来临后的第三或第四天注射“能育性”激素,在第十天注射HCG,这时我是在剑桥大学,32小时后应用腹腔内窥镜取卵。我马上乘车去奥德姆,我的行程约注射HCG后30小时可到达,他用腹腔内窥镜之前,我在奥德姆约逗留二个小时左右,有时取好研究用的卵后,立即返回剑桥大学。
在一个月或二个月内,我们再观察一次受精的全部过程。我打电话给Patrick,把他从诊所请到实验室来,这样,他就能观察到Jean和我已经看到的一切:为什么只有一个精子穿入一个卵。这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几个精子进入一个卵,将发生染色体的不平衡一一三倍性或更严重的混乱。
这时对于胚胎的生长,一切都已安排就绪。这方面又可能有需要几年才能克服的难关。当时已充分了解一些物种如兔子的胚胎可以在培养基中良好地生长,而另一些物种的确是很难培养的。
我们将人的受精卵放在几种不同的培养液中进行试验,发现了受精卵生长最佳的培养液。我们开始试用简单的培养液,就是用过去培养老鼠胚的培养液。试验用的受精卵是很少的——从每一个病人取得一、二个卵——一个月只有二、三个病人。
使我感到高兴的是,很少的人卵已经开始在‘老鼠’的培养液中良好地发育。人卵受精后的一天,分裂成二个细胞,在2~3天中分裂成四个细胞。
从来没有像生命的开始这样使我神魂颠倒。显微镜下的胚细胞雅致地移动,准确地沿着它们预定的途径发展,在它们成为人的形象以前,要发生一系列的形态变化。当我看到这些培养的胚分裂成二个细胞、四个细胞、八个细胞以至更多的细胞,而每一个细胞都有自己的核时,不禁浑身发抖地兴奋。没有任何损伤或染色体断裂的迹象。一切表现都是正常的。
这时我们在奥德姆的试验正满怀信心地向前进展。我们对病人逐步增加激素的注射量,应用这些改良的方法获得发育正常的卵,故每一个胚都是很珍贵的。
我们的研究室也搬到一个比较方便的房间里。虽然它以前是用来贮存脏了的亚麻布被单和洗被单的房子,但它的优点是在手术示范室的隔壁,手术是在Patrick Steptoe的高级手术护士Muriel Harris敏锐而专注的眼睛下进行的。我们在这里继续观察那些正在分裂的胚,为了在显微镜下检查它们的核和染色体,必须将它们压平,这是令人感到悲痛的事。我们在获得和培育它们的全部努力中,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处理。但是只有这样做,才能确信它们是在正常地生长。
这时我们准备让一些八个细胞的胚继续进一步的发育,而不在显微镜下压平检查。它可能需要五天才达到胚胞期。这是胚开始移植到母亲子宫内之前最后的生长阶段。
“我俯视显微透镜。简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
我们不断地进行试验,希望要比我预期更快的时间达到胚胞期的目标。Patrick以极熟练的技术从卵巢中收集卵,我们给它们进行授精,培养它们分裂。我们已经有了十二个月内完成受精的卵,这样就可以抽出一些胚来进行发育成胚胞期这个最后阶段的试验。就是我们在Patrick用腹腔内窥镜取卵之前来到奥德姆,要廸长停留在奥德姆的时间,给卵进行受精和培养分裂,并等待它们接着生长几天。
一天中午,Jena正在值班看管一些四天期的胚,我在剑桥大学处理许多行政职务。Jena打电话给我。“看来有希望,”她说。
第二天夜晚,电话铃又响了。电话听筒中又是Jena的声音,声调十分激动。“正在发生一些变化,”她说。“有一些我以前没有见到过的变化。你必须赶快来。”
这些细胞似乎按照它们预定的方向大大推进,胚内积累了液体——最初是细胞间有少量分泌液,后来这些液体汇集在一起,在胚的中心形成一个大水坑。胚的表面形成一群薄而透明的细胞,它几乎变成一个充满液体的球状体。
“不是一个膨胀的胚,而是四个细胞团组成的球状体,”Jena高兴地喊了起来。她对胚的描述十分令人兴奋,我马上启程去奥德姆。
我来到手术室隔壁的小实验室。这是一间六呎宽九呎长的小房间。我推开门,正在等待的Jena转过身来向着我。她将这些胚放在显微镜下,我俯视着透镜。
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四个美丽的人胚胞,由充满液体的细胞围成的球状体,它们有两种类型的细胞——一种是每个球状体表面的细嫩的细胞,将来变为胎盘,它在九个多月的妊娠期间供给胎儿营养;另一种是美丽的盘状胎儿细胞,胎儿预示生命旅程的开始。它们是四个精美的胚胞:光亮、透明、浮动、稍微膨大,但比针尖还小。这是内在的美!
我知道在那一瞬间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在我们的培养液中存在人的整个生命过程的初期阶段,正如我们所想望的那样。仅仅用了二年的时间,就达到了我们预定的目标——比任何人包括我们自己所预料的要快得多——正好是我看到这些胚的时候,忽然感到惊奇的是为什么用它们做试验,我认为研究生命殿堂之门现在已广阔地启开。
[The Observer,1980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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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愚型(Mongolism)又称唐氏综合症(Down's syndrome),是人的第21染色体呈三体状态造成的先天性畸形病:有斜眼、扁平额、短指等症状。——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