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基斯地区灵长目研究中心是一幢偏僻的灰色建筑物,位于亚特兰大市郊一条蜿蜒曲折而又狭窄的马路尽头;里面,有一只眼珠圆圆的年轻黑猩猩,它的名字叫谢曼。当研究人员把食物放进箱子里去的时候,它瞪眼看着;谢曼注意到箱子上了锁,因此它大步朝着一块在墙内、五彩缤纷的链盘走去,按亮了“给钥匙”的符号。另外一只黑猩猩,名叫奥斯汀,看见曼的请求,于是从一只工具盘中拣出一枚钥匙并把钥匙交给它;当谢曼把钥匙插入锁孔,旋动,把锁拿开的时候,奥斯汀两眼仔细看着。接着,谢曼打开箱子,取出食物,而且把一半分给了奥斯汀。

城的那边,在另一条蜿蜒曲折的马路尽头,是佐治亚痴呆研究中心。在底楼一间小房间里,有一台键盘,跟谢曼和奥斯汀所使用的那台一模一样。一位名叫锡茜的少女坐在它的前面。她嬉笑着按着链盘问:“罗伊丝,给小甜饼吗”言语病理学家Royce White笑了起来,拥抱锡茜,递给她一块饼

这也是一项重大的成就。锡茜十八岁,但只有两岁半的智力年龄。使用这一套为耶基斯灵长目研究中心的黑猩猩所设计的电子计算机系统,锡茜正在为研究人员闯出一条教会智力严重迟钝的孩子使用符号进行对话的路子。她现在正学习使用语言。

“在此以前,像锡茜这样的孩子往往是毫无希望的”D. M. Rumbaugh博士说。这些孩子通过使用耶基斯键盘系统,能够按键观看符号,而说话时的词汇则瞬息即逝,由于这个原因孩子们可能听不清说什么词。

现在锡茜能够比较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地生活,”Rumbaugh博士补充说。“要加入这个人类的社会,你必须会用符号来进行对话。

Rumbaugh博士是设想采用这一套以电子计算机为基础的语言教学系统的人,他使耶基斯灵长目研究中心和佐治亚痴呆研究中心的语言研究项目协调起来。他现任佐治亚州立大学心理学系系主任。

1970年秋,Rumbaugh博士决定教黑猩猩语言“我感到通过驯练灵长目动物,能够最好地了解最初获悉符号的许多过程,灵长目动物并不像人类的孩子那样,开始学语言时就同时使用符号了。我希望我们所了解到的东西也能使用于那些智力严重迟钝的孩子身上,那些孩子也不能够自觉自愿地学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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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研究人员已经教会猿使用手势语,但是,根据Rumbaugh博士介绍,由于经常伴随智力迟钝而出现的运动神经不良控制,因此做手势对许多智力迟钝的孩子往往是不起作用的。

于是,Rumbaugh博士马耶基斯的生物医学总工程师Harold Warner教授一起合作。他们和一个由科学家组成的支援小组用全国儿童健康和人类发展学会所提供的资金,设计了一块平坦的、五彩缤纷、竖立着的“语言”板。这块键板现示有称为字图的符号。

兰娜,这只母猩猩,是第一个使用这台机器的黑猩猩。她学会这些符号比研究人员起初期望的要容易得多。一天,兰娜认出它的驯练人员手里拿着一只桔子。它认识这种水果,喜欢吃,可是它从来没有教过桔子这个符号。但是,苹果这个符号它倒是知道的,同时还知道桔红色这个符号;因此,兰娜杜造了一个请求,“请-蒂姆-—桔红色的-苹果。

兰娜得到了桔子,它的老师蒂姆做了一个桔子的新字图。

字图可以由九种不同的基本成分中的任何成分组成,例如像直线啦、波形线啦,或者圆线。这些字图相同的基本成分经过不同的排列组合,将表示像“爆玉米花”、“果子汁”、“衬衫”、“鞋”、“杯”、“浴室”等等概念的东西。还有其它一些符号则是使用这块键盘的孩子的名字——或者是黑猩猩的名字,以及一些研究人员的名字。撇下传统的英语词汇而用字图,是因为正像Rumbaugh博士说的,“当我们制定这项研究的时候,就制造电子计算机键盘来说,使用任意哪种符号要比使用英语文字较为方便。同时,我们也怀疑猿区别印刷词汇的能力

锡茜不需要英语文字。如果她想要爆玉米花,她只要按一下字图说“罗伊丝--爆玉米花。”当她按键的时候,每只键都会发亮,并且键盘上方一套幻灯装置上相应的字图也闪亮起来。如果词的顺序还算准确的话,那么Boyce就会给锡茜爆玉米花。锡茜不仅得到她的报酬,而且她也能够看到她用来达到目的这些符号。锡茜还能认出一些尚未命名的物体,即那些她还没有学过的、用来代表某些物体的符号。她已经自觉自愿地选择以前没有讲过的符号来指某些新的物体,然后继续在当的时候使用那些符号。这样,从某种意义来说,她已经创造了一些她跟她的老师继续不断地用来更有效地交谈的名字。

“这是语言训练的新方法,”Rumbaugh说。使我们在治疗智力迟钝的病人这方面,比我们以往所想象的取得了更大的进展。

Dorothy Parkel博士,是她把Rumbaugh博士设想运用到痴呆研究中心的语言实验室里来的。她说,她起初对这项科研项目是抱有“某种怀疑的

Parkel微笑着,看着键盘。锡茜坐在键盘跟前。她要求见母亲;当图片在她面前亮起来的时候,锡茜拍手笑了。

“我们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我可不敢说,”Parkel博士说。

这一套不能携带的键盘系统所存在的先天性局限,目前正在进行研究。Rumbaugh,Warner和Parkel希望能为孩子们设计出一套可以装在口袋里面的手提式,用于电池装置。目前,锡茜和这项科研项目里其他四个孩子中的几个正在使用非电子的手提键盘,这些键盘使孩子们不在语言实验室里时可以跟佐治亚痴呆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进行通话。

然而,对这些智力严重迟钝的孩子来说使用起来总是有限度的。锡茜在一周岁的时候,由于煤气炉的泄漏,脑受到烟雾的破坏,从而致使她的思考能力可能决不会发展到超过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

难以置信的进展

在我们开始语言训练之前,锡茜时常哇哇乱叫,”Parkel博士说。“要让她起床可不容易。但是,现在她起床、穿衣而且还向往生活。她微笑着,甚至会说几个词。她能够自得其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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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茜现在看来确实精神勃勃很快活。她会蹦蹦跳跳地走向机器,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然后开始用符号跟Royce进行活跃的讨论,在学会使用这台机器以前,她沉浸在深深的苦痛之中,她掌握的新语言为她刺破迷雾,使锡茜当听到Royce赞扬说,“做得好,锡茜”的时候,能流露出一种快活的神情。

同样重要的是,锡茜现在对他人会产生感情,而且还会安慰别人。当那位拼命挤着的摄影师因为没能看清楚那台电子计算机而感到灰心丧气的时候,锡茜微笑着,轻轻地拍着那位摄影师的肩膀,小声说“干得不差,干得不差。”

罗达是这项科研项目中另一个智力迟钝的孩子,由于她有了新的通话能力,表现出那种如Parkel所描绘的“最富有戏剧性”的行为变化。

罗达是我们这里进行科研对象中的最小一个孩子;她年龄十岁,”Parkel说,“她表现出严重的行为障碍。她脾气挺大,恼火时把衣服全都撕破。经诊断,发现她是个孤独病患者。她不喜欢跟其他人接触。人家一碰到她,她就害怕。她甚至不敢正视别人。通过几个月的语言学习,罗达判若两人

现在,她的举动比较像一个正常的、跳跳蹦蹦的孩子· 她会拥抱Royce和另外一位言语治疗学家Caren Millen。她跟人握手,甚至向陌生人微笑。总有一天,她将能够在研究院外面进行生活。

三个男孩,年龄分别为十三岁、十六岁和十九岁;他们由于接受了语言别练,也可能会走出痴呆研究中心去过一种有益的生活。这三个孩子被挑选来进行这项研究是因为他们知道很少的语言,然而确实又表现出某种思考能力。

“换句话讲,”她说,“我们认为这些人有某种能力,而且我们要想扩大这种能力,使其成为一种能够产生对话熟练技巧的能力。

Rumbaugh在和Parkel两位博士看来,即使智力极其迟钝的孩子也具有比黑猩猩强的认识能力。当兰娜、谢曼和奥斯汀进行对话和协作解决问题时,研究人员趁此机会研究有关语言的基本原理,他们希望通过了解语言的基本原理来帮助这些智力迟钝的孩子,使他们比黑猩猩取得更大的进步。Rumbaugh和Warner希望设计出能装入电视机内的微型键盘,这样,智力迟钝的孩子就能够跟他们的家里通话。

Parkel博士相信,语言技巧“能帮助这些孩子学会更加有效得多地使用他们有限的认识能力

我们正常人是怎样思维的呢?”她问道。“我们用语言思维,我们跟自己谈事情。当我在驾驶汽车时,我跟我自己说,在回家的路上停车吃饭。因此说,我在思维,在筹划;我没能见到面包,这仅仅只是一个概念。

可以对这些孩子教些概念性的东西。我们可以教他们计划未来的事情,即使这件事在时间上来说只是过一会儿就要发生的事。迄今,我们教给了孩子们表示事物的符号,而这就是语言的开始。

“但是,什么是语言呢”她叹息着说,手指理着头发这个问题是如此地争论不休……以至于我几乎已经不再试图下定义了。然而,我确实知道语言把你带出目前的环境,它使你能够去谈论一些不在眼前这里的东西。”

一年前,罗达和研究项目中所有的其他三名男孩只能咿呀作话,和用手指颤抖地指点他们要的东西,至于抽象的事情则谈得更少。锡茜是研究项目中唯一会用一些类似的声音叫喊某些东西的孩子。譬如,她说da”,这个声音的意思可能是“doll(娃娃)”、“dog(狗)”或者“door(门)”。现在,锡茜能够比较确切地说出她所想要的东西。她所需要做的只是按一下键盘上正确的字图。能够确切地说出某些东西的能力,不仅促使锡茜思维,还使她做出某些计划。当她用符号告诉Royce她不久要回家去的时候,她激动地挥舞手臂。锡茜能够期望未来的变化。

几个月以前,罗达甚至连口渴都不会跟人说。现在,由于接受了电子计算机训练,当她口渴时,她可以用“口渴”这个名词,而且她还知道水果汁和牛奶的区别。她所以使用键盘去要她需要的特殊饮料。更进一步的是,罗达接受饮料时羞涩地微微一笑,原因是她不再害怕请人帮助了。

是不是这些进展,对治疗所有智力严重迟钝的人来说,都是一贴灵丹妙药呢Rumbaugh回答说,不是。“我经过实验后的估计是,三分之一智力年龄不超过三岁的痴呆孩子具有真正语言学习的能力。我们试验中,有些孩子学到的东西很少。那些已经取得进展的孩子,他们的智力年龄是在十八个月至三十个月之间,时常需要给予一些帮助。但是,譬如说锡茜,经过这项训练,结果她所掌握的耶基斯词汇增加到了大约一百五十个词。她已经能够开口表达——话说得好多了。罗达还不能完全说话,但她正在设法学说话。男孩子也同样在学。

“语言是一种社会的东西,”Rumbaugh补充说。“灵长目动物——猿和人——是群居的动物。不论是猿还是人都需要进行大量的实践,才能使即便是有限的语言技巧达到熟练的程度。”

黑猩猩——谢曼和奥斯汀,每天花上七、八个小时互相“闲谈”。兰娜仍然是研究项目的一部分,它跟电子计算机一起住在一只特殊的笼子里。它会按键,要求电子计算机开窗,放映电影,给食物和放唱片。锡茜、罗达和其他几个孩子,他们现在在痴呆研究中心进行以电子计算机为基础的语言训练,每天在电子计算机上要花上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鲁姆鲍说,尽管如此,孩子们的进步仍然比黑猩猩快。

科学家们说“我们仅仅开始去了解孩子们和黑猩猩在语言学习之前的认识过程。”但是,他们已经从黑猩猩身上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以便去改变智力迟钝孩子的生活,并且使这些孩子从寡合无欢的小天地里走进一个富于社会交往的世界中来。

[Smithsonian,1979年10卷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