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了不起的鸟儿具有战斗机驾驶员那样的技巧、简直是空中杂技演员。这是自然界的奇迹之一。它是值得一看的,也是值得保护的。

就像是奇袭珍珠港似的,它们突出现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中。当时们正在新西兰北岛科罗曼德尔海岸边懒洋洋地钓着鱼,蓦地耳边”的一声,一只塘鹅像一支箭扎入海中,离船舷那么近,直溅了我们一身水。等到那只鸟儿在3英尺外钻出水面时,一条鱼早已下了它的喉咙了。接着,无数塘鹅万箭齐发似的从我们所坐的小船周围纷纷跃入水中,登时沸腾般的海面上腾起一股股莹光亮的水柱。

在我们不知不觉间,澳大利亚鲑鱼早就追逐上了附近的一群西鲱鱼群。鱼群映在水面上的阴影泄露了秘密,被一只孤零零地在高空巡视的塘鹅发觉了。几分钟内,就像雷达发现了目标似的,一群又一群塘鹅悄无声息地从晴空中冒了出来。当澳大利亚蛙鱼从下面鱼雷般袭击它们的猎物时,塘鹅就像机群似的从上空向西鱼俯冲。

澳大利亚塘鹅Morusserrator)个头有一只小鹅那么大。当它们从100英尺高处俯冲潜水时,冲击水面的速度可达每小时87英里。两百来只塘鹅从我们周围一股劲地向海中冲去,空中充满了它们那翼展5英尺的翅膀拍击声,我的头皮都发麻了。据一些古老的传说,有些海上歹徒往往被拖在船尾让塘鹅啄。塘鹅那钢针般的嘴可以像鱼叉一样穿破人的颅骨——至少可以把小船船底啄一个大窟窿。可是这些塘鹅却正饥火中烧,所以只对西緋鱼群感兴趣,不上小船和晒得黑黝黝的人了。

不久,我就沉浸在欣赏它们的美和令人咋舌的空中惊险表演中了。塘鹅在搜捕食物猛力俯冲潜水时,直到最后一刻才收拢翅膀,伸直颈项,使它们那箭一般的躯体像一枚钉子似的扎入海中。它们头上有一块骨状组织像一防震头盔保护着颅骨内部,胸前有几个气囊,在触水前方才充气以缓和冲击。

即使从远处望去,塘鹅雪白的羽毛和恰成对比的黑色翼缘也使它显得和其他小海鸟灰白色的外表迥然不同。它那金光闪闪的冠部就像海军上将的帽檐,鸟喙闪耀着崭新的刺刀般的暗蓝色光所,那盯着人瞧的眼睛炯炯然,镇定而无畏,眼睛后边是一块黑色皮肤*,样子像一副后掠式风镜。

虽然塘鹅经常在离海岸40英里宽的水域中攫食鱼类,但它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却是游大陆架上。

新西兰是大多数澳大利亚塘鹅的生息繁育之所。那里有十三个据点,最集中的地点在北岛的北海岸。然而偏南一点东海岸上的一处聚居点,无论从规模上或来往方便上看都是首屈一指的。

这块保留地从十月下旬到来年三月底向公众开放。每年都有近两万人跋涉5英里半路程来到绑架角(Capekianappers)的顶端。这是一个怪石嶙峋像船头样从陆地伸入太平洋中的海岬。在这片高临海面足有328英尺,绿草丛生的悬崖边上,塘鹅营建了密密麻麻数以百计海藻和鸟粪构成的火山口样巢穴。每个巢与其他巢的间距几乎正好是3英尺,这样邻居们就不至互相咬架了。

防卫性决斗。绑架角上就像迪斯科舞会那样振荡着一片刺耳的呱呱尖叫声和咕咕呢喃声。时而有几片阴影掠过头顶,使人不得不急急躲闪,这是高空翱翔的鸟儿往下盘旋着寻找陆点。

塘鹅降落时的复杂性不亚于喷气战斗机在航空母舰上的着陆。它们在保卫领土时是十分凶恶的,要是有哪只鸟儿降落得不是地方,愤怒的邻居就会以利剪般的鸟喙纷纷啄去。在严重的领土冲突事件中,塘鹅会进行防卫性决斗或进行威胁,往往延续数小时之久,直到一方撤退为止。

返家的塘鹅降落时往往要在聚居点上空反复盘旋二十余次,估量风力、呼唤配偶。对方则常把岛喙像灯塔般地指向空中。接着,似乎得到机场调度准予下降的指令一样,缓慢地迎风下降,直至到达着陆点上方6英尺处。如果计算准确,就迅速扇动一下翅膀造成失速,于是在一阵羽毛飞舞和邻居汹汹的叫号声中翩然着陆。

体重4磅半的塘鹅重新起飞时需要一条相当长的跑道,同时还得回避敌意的邻居。首先,它把鸟喙朝天,用喉下一片裸露的皮肤试风,以测定风向。接着骤然低下脑袋向地下啄去,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就这样拼命地从纷纷啄来的无数鸟喙中一路杀出重围,来到一片开阔地面。这时才扇动着翅膀,用脚蹬跳几下增加速度,然后展开双翼趁着悬崖边上的上升气流飞腾而去。

塘鹅在四、五岁时求偶,一经配对定居后通常终身不易(一般塘鹅寿命为二十一年,有的可活到四十岁)。聚居的边缘地带居住着年轻的单身塘鹅和“订了婚”的对象。只要有雌性塘鹅从旁经过,雄的就左右摆动着脑袋以示招待。如有那只雌塘鹅表示了兴趣,它们就先交尾然后相互整理头部羽毛。接着雄塘鹅动身外出寻觅海藻作礼物,以巩固感情。

待他回来时还得经受一场有对象的单身汉的猛烈袭击,他们都想夺取他那束海藻送给自己的情人。雄的一经回巢见到配偶后,两口子立即大声嚷嚷互相招呼,交头接耳情意缠绵地把鸟喙碰得发出阵阵喀嚓声,接着就把那件定情信物——闪光、湿润的海藻铺在窝中。假如塘鹅夫人有眼睫毛的话,这时她一定会呼扇几下的。

雌塘鹅外貌上与雄的并无不同,只是嗓门低一点。一般一次只生灰绿色的卵一枚。

雌雄轮流孵卵,各用长满羽毛的腿使卵保持温暖、另一则外出觅食——鱿鱼、西緋鱼、颌针鱼或鲻鱼。经六星期后幼雏破壳而出,这时双目未开,还是一身光秃秃的黑皮肤。不到一个月就成了一团滚滚白绒球了。站起身来几乎和双亲一般高,摇摇摆摆地在周围走动着。

三个月后羽毛呈带斑点的灰色,身体约比双亲重两磅,这时小塘鹅就走到悬崖边上,迎着风扑动几下翅膀,每次一,二秒钟。经过这样一番准备过程后,它就突然纵身展翅离开悬崖凌空而去。

小塘鹅并没有绕几个圈子后降落在得意的双亲脚边,而是径朝着大海飞去。这是它的处女航,在此之前自己从未捕猎过食物。然而在生物学家迷惑不解的某种本能指引下,它却能从绑架角一直飞向澳大利亚。

第一天小塘鹅一口气可以飞行75英里,然后疲乏地落在海面小憩一阵,可是它的飞行距离和力量是与日俱增的。有些小塘鹅曾在七天内环绕北岛并越过塔斯曼海飞行了1555英里。然而其中不少被风暴和饥饿夺走了生命。虽然人们不能断定,但很可能是它们光是飞行不吃东西,或是塔斯曼海中没有合适的食物充饥的缘故。带环试验表明约有30%幸存者返回新西。在野生动物界中这个比例是相当高的;譬如说,家雀就只有12%左右达到成年。

龙虾饵。全部新西兰塘鹅(约62000只)在澳大利亚东南角和塔斯马尼亚温暖的水域中度过它们的少年时期,然后返回身之地享其余生。澳大利亚塘鹅则与之相反,似从不冒险远行。它们总数约有两千多只,小群聚居,栖息在东南海岸及附近巴斯海峡**中的几个小岛上。

1930年为止还有数以千计的塘鹅聚集在猫岛定居,这是邻近福林德斯岛Flinders)的一个砂礁。可是后来这个聚居点几乎被扫除净尽。这是因为渔民们把小塘鹅装在捕虾篓中作饵诱捕龙虾的缘故。

今天残存下来的只有三十来只了。然而鸟类学家们相信,只要予以保护,猫岛聚居点是可以恢复的。它甚至还可能成为第二个绑架角。作为引人入胜的野生动物场所,它将吸引无数澳大利亚人。可是,由于成本问题,塔斯马尼亚国家公园及野生动物管理局迟至今日未能对该岛采取适当的防护措施。

幸而塘鹅——不仅澳大利亚塘鹅,还有它的近亲北大西洋塘鹅Morus hassana)及南非好望角塘鹅(Morus capensis)在它们生活的大多数国家中都是受保护的鸟类。因而,自从上世纪末达到最低点后,进入本世纪以来,它们的数量一直在稳定增长。

当海滩上空盘旋着斑斑白点时,这就意味着一群塘鹅正在集结准备猎食了。然而,在有幸观这一奇景的人们看来,这种令人屏息蹑足叹为观止的高跳水似乎成了一项塘鹅天生爱好的活动了。

[The Readers Digest198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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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第九版大英百科全书garnet——译注。

** 澳大利亚东南分隔大陆与塔斯马尼亚岛的海峡。——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