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个以往注定要死于饿神的人现在正在正常地生活着;这要归功于一项标新立异的新技术,它使那些无法吃东西的人也能得到营养滋补。

宁兹屋·卡西洛(Nunzio Casillo)已经整整四年不吃一片麦制品,不喝一滴水了。尽管他有时贪婪地盯着柜台内的烘馅饼,并且很欣赏夫人的烹调风味,可他并不品尝一口。但是宁兹屋从未受到饥饿的打击。原来他根本就不能吃 · 因为他患有严重的持久性的肠道堵塞,使得他吃什么就吐什么。重要的营养物质无法进入机体内。

他是否死于饥饿呢?远非如此。身高一米七九的宁兹屋虽然不胖,但看上去像个运动员。他是两个体重各为150磅的孩子的父亲,两个儿子的体重刚巧与父亲的体重相等。

为什么宁兹屋仍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因为每到晚上,他就接通了供养机器,此机器与他体内离心脏不远处的一根大静脉中的导管相接通。在他睡觉时,人体一天所需的营养物(可以这么说,营养物从汤到果仁样样都有)就被泵入体内。到早晨他就与供养机分手,去上班工作,和儿子打篮球,过着几乎类似正常人的生活。他还将无限期地使用这种没有刀、叉餐具的饮食方法。

这种异乎寻常的生存的基础是使医学发生了革命性变化的营养学技术。它的名字叫非肠胃性全食营养(简称TPN),用TPN这种配方合理的食品避开肠胃道,直接注入静脉,这就叫高营养疗法。在纽瓦克· 贝思医学中心的心血管外科医生阿贝尔(Ronald Abel)说:“TPN已被认为是本世纪医学进展史上三、四项重大突破之一;它是继抗菌素、心脏手术、器官移植后的又一里程碑。

就在十年前,还有许多人对这项研究的设想持退缩不前的态度。当时认为直接向血循环中供给日常所需的营养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可能导致外周静脉萎陷、血液凝固,促发感染。而且也不能离心脏如此近地保留导管,因为这无疑是致命的。

每天9000卡热置

似乎人们能采纳的最佳上策是传统的静脉补液,诸如通过手臂上的外周静脉输送葡萄糖溶液(主要为水和糖的混合液)。但是由此每天仅仅只能向病人供给500卡的热量。而一个不作任何活动的正常成人每天需1500卡热量;如果是一个病人,则因发热、损伤或机体修复,机体的需求量就上升,其量可高达每天9000卡。

由此可见,许多病例的归宿就是……饿死。据统计,在TPN问世前,住院死亡病人中的10 ~ 30%并非死于原发疾病,而是直接或间接地出于营养不良。阿贝尔博士的解释是“机体就像汽车发动机一,样需要燃料。没有燃料,人就开始啃自己的肉,就是说机体自我消耗脂肪,然后是肌肉”。以往患有严重肠道疾病的病人,处于昏迷状态或患其他病而不能正常进食的病人终将枯萎凋谢。另一些比如患心脏病、癌症的病人,因为食欲下降或饮食受限,即使在相对短时期内不能进食,也常常变得极其虚弱。他们经受不了适当的手术和其他正规的治疗,最后死于原发疾病或者因免疫防御系统崩溃而致的继发感染。

事态的发展在以往仅仅十年内发生了令人震惊的转折。这主要归咎于斯坦雷·杜德利克(Stanley Dudrick)医生孤军奋斗的成效。

事情还得追溯到1961年。在年轻的杜德利克还是宾夕法尼亚州大学医院的外科实习医生时,在一个周末他管辖的病人中一下子死了三个。所有这三个病例的手术都很成功,但病人只是由于不能吸收足够的营养以维持常规手术而死去。他的上级医生罗斯J. Rhoads)指出:“这三个病人的共同特性是严重的营养不良罗斯和他的前任医生拉夫丁(I. S. Ravdin)对外科营养的特殊兴趣和共同热情激励了杜德利克去进一步探索那进退维谷的课题

对于外行人,这一课题乍看上去似乎很简单:既然病人需要从静脉补充较多卡的热量,那为何不增加补液中的葡萄糖或者不补充其他营养物质呢?三百年前的医生也曾如此想过。他们在那时就企图鹅毛管和猪膀胱制成的注射器直接向血流中灌注酒和蜂蜜。

杜德利克需要将营养物浓度更高的溶液输入血流。一次从外周静脉输入的,但又不搅乱化学平衡的葡萄糖最大量是5%的溶液。这就意味着一个病人要获取足够的热量,就必须每天从静脉内要泵入12~15升5%的葡萄糖溶液。可是肾脏每天的安全排出水量仅3~4升。然而即使可能办到,仅仅增加葡萄糖也无济于事。机体不仅仅需要糖,还需要大量的各种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和矿物质才得以生存。请问,你怎样来补充这些物质呢?

氨基酸的增益

杜德利克开始新溶液的实验。他一点一点地增加氨基酸、维生素和其他物质,以防止溶液浓度过高。他试图多加入来稀释溶淹,然后再用利尿剂协助肾脏处理过多的体液,在此后的六年内,他试验了无数种类的溶液以及大量的改良方法,可毫无结果。他苦于无法找到能保证足够热量的溶液。

唯一可选择的方法似乎要冒点小风险,向足够粗大的静脉输送稠浓的营养液。上腔静脉即人体内最大的静脉,每分钟的血流量几乎有一加仑,这相当于外周静脉的数倍。他推论:这一高流量能快速稀释高浓度的营养液。

他的这设想使医学界的许多同事惊得呆若木鸡。确实此法的并发症可能会致命。使用普通的外周静脉补液,如果扎针处静脉萎陷或发生感染,则你可拔出输液换根静脉再穿刺。可是连接心脏的主要静脉萎陷则与外周静脉的前景迥然不同。因为接踵而来对心脏的危害是险恶的。再者,在某处的静脉穿刺输液维持时间仅为数小时或数天;而杜德利克却企图在静脉内保留载液导管达几周、几月、几年,甚至可能无定期地长久保留。

勇敢的杜德利克坚持了自己的主张。在1967年他用一组幼猎兔犬验证自己的论点。连续36个星期他仅通过一根谨慎地穿入上腔静脉内的导管喂养这种幼犬。他实验性地逐步配制成一种充当平衡饮食的含有约35种不同要素的溶液。居然小猎兔犬长大了!它们的生长,发育与其它采用普通饮食方法的小犬并无他别。通过这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实验,杜德利克论证了纯粹静脉的喂养可维持动物的营养所需。他的研究也展示了即使对于人体生长的最大需求量和最大变化量,可望的TPN溶液也可柔性地,富有成效地适应

不久就启用了TPN来营养病人。杜德利克治疗的第一个病例是在1967年,这是一个依靠TPN独特养育疗法生活的小姑娘。她出生时体重仅四磅,患有先天性肠道无功能。作为最后一线希望采用了TPN疗法。结果在治疗的最初45天内,体重增加了2.5磅,身长增加6厘米。两个半月后小姑娘体重达18.5磅。然而22个月后,医疗小组决定中断TPN治疗,试行从口进食,和此后的插管喂养。结果一个月后她死了。

约瑟夫Joseph)以亲身的经历说明了当代的TPN是如何拯救生灵的。二十岁刚出头,身体强健的约瑟夫受到了歹徒的袭击。匕首戳进了他的胃。急诊手术缝合了胃裂口却产生了并发症。伤口感染,发生了瘘管(瘘管是空腔内脏之间或与皮肤间形成的异常通道)。除非胃肠道得以彻底的安息,他的瘘管才可能愈合。所以他不能按饮食惯例来摄取食物,他就从当时还无TPN的一家医院转到了纽约医院——曼哈顿的康奈尔医疗中心。

纽约医院TPN治疗组的护理人员说:“在刚转入院时,约瑟夫已濒临死亡。脱水现象出现,形容消瘦、能量耗竭。急需液体和热量以补充体内贮存的葡萄糖、蛋白质和脂肪的损耗。

如同大多数使用TPN的医院,纽约医院也有三人组成的特别医疗组,通常包括一名负责安插导管的外科医生;一名受过专门训练的监控TPN疗法的护士;一名配制营养液的药剂师。三人协作治疗每一病例。

在外科医生用2~3毫米的空心针穿刺时,插导管开始。注射器连接针的一端。首先确实没有任何气泡可能会进入静脉。其次在针进入静脉时,注射器内开始充盈血液,以此确定穿刺确实达到目的静脉,而不是误入胸壁或肌肉。然后取下注射器,将一根粗细相当于普通铅笔芯的塑料导管从中空的穿刺针中插入静脉。一旦导管到位,则拔出穿刺针,马上接上一瓶TPN配方溶液、然后将静脉输液管与马达接通由此供给救生的溶液。这些宝贵液体的灌注量还需一滴一滴地计数。一旦发生差错,报警铃就响了。导管周围的敷料纱布每周更换三次,约瑟夫受到了规则、细心的监护治疗。

仅经数周的TPN治疗,他机体就日趋强壮,瘘管也自愈了。绝大多数采用标准配方溶液,短期疗法的病人,很少发生问题。但是,对于那些可能必须以TPN为唯一营养滋补手段的长期疗法,甚至须永久疗法的病人,会有如何的结果呢?对于那些从出生时就依附于TPN的病人又会有如何的结果呢?

费尔Phil)就是一例。出生后三个月他的体重几无增加。费尔患有慢性腹泻。不管如何治疗,他仍无法适应婴儿食物。他住了整整一年的医院,只是交替地进行各种经口喂养和TPN治疗。

依赖于TPN的费尔在五岁时体重为12磅。哥伦比亚大学儿科副教授威廉William)医生回忆说:“我们曾使他体重增加了一倍,而这又全部归功于人工补养品。但这是我们感到最为沮丧的病例之一。由于我们找不到病因,病儿根本就无法吸收任何养料。最后我们发现了奇怪的代谢缺乏,小孩最后没有活下来。

尽管有挫折,TPN的奇迹仍源源不绝。自从六十年代后期引用了TPN,患严重肠胃道疾病的婴儿死亡率已从75%下降到10%,甚至更低

自我配食

在宁兹屋戴上橡皮手套,从地下室的临时实验室取出以五颜六色的颜色为标记的瓶子,准备配作“晚餐”时,他回味起意大利式烘馅饼,红肠面包以及可口的食品。他说:“我现在失去了品尝真正食物的资格吗?不错。不过我已习惯了目前的‘饮食。如果我没选择此路,那么早在十年前我就死于饥饿了”。

[Science Digest,1982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