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中年科技工作者洪国藩赴英国期间,在两次荣获诺贝尔奖金的著名科学家桑格教授的指导下,创造了测定核酸分子结构的新方法,为祖国争得了荣誉。为了让更多的读者了解洪国藩同志在这方面作出的新贡献,本刊访问了他,请他就这一问题谈谈自己的看法。下面是洪国藩同志的谈话。
我想着重谈谈核酸分子结构的测定。大家知道,关于核酸分子结构的研究,在分子生物学和分子遗传学上具有重要意义。国际上,没有一种生化必威体育备用地址 不登载核酸研究的文章,而核酸研究的工作中,又很难避免对核酸结构的研究。几年来,人类为了改造生物,培育新的生物个体,就必须了解DNA结构。在把基因的结构搞清楚以后,就可以利用现在的所谓遗传工程手段制造人类所需要的基因产物。如胰岛素,干扰素等都可以用这个办法生产了。生物的所有性状都由基因控制。基因就是由四个核苷酸按不同次序进行组合的遗传密码。我们说的遗传信息,就包含在四种不同核苷酸的排列次序中,因此测定核苷酸的排列次序就成了极活跃的研究领域,探索的时间也比较长了,但真正取得重大突破还是1977年的事。美国哈佛大学的W · 吉尔伯特和英国的F. 桑格,他们分别独立地搞出了测定DNA分子结构的方法,简单地称为酶学法和化学法。这两种方法最大优点是比较快地测出核苷酸在DNA上的排列次序。因为他们的这一杰出成就,荣获了1980年诺贝尔奖金。在此之前,很难想象可以测出核酸大片段的排列次序的,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
一天可测几十个克隆的酶反应,而一个克隆可以告诉约300个核苷酸的排列次序。这是很高的速度。据我所知,这是国际上最快的速度了。核酸是大分子,是一条很长的“链”。不是几百个,而是成千上万,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更多的核苷酸连接起来的。这么多核苷酸要测定清楚,就要花许多时间。一次当然不能测这么多核苷酸,只能一段一段测。现在应用的聚丙烯酰胺凝胶电泳有很高的灵敏度,可以把约300个和301个核苷酸的长度分开。灵敏度虽然高,但也有限度,根据我个人的体会,目前能够在凝胶中真正清晰无误,而又有重复性地阅读的核苷酸数仍为300个左右。
因此,对一个很长的DNA片段来说,也只能一段一段切开以后再测定。但切开以后,会有新的麻烦,它们会卷曲成一团,而且长度也不一样,有的长,有的短。对这些片段进行测定是随机的,带有偶然性。有了电子计算机,可以把测定的核苷酸数据存入电子计算机,测一段,存入一段,由电子计算机进行分析。它会告诉你,这一段是接上一段的,还是重复的,或者与上一段无关。随机测定可以做得很快,但电子计算机往往告诉人们是“重复”或“没有找到”。在测定DNA分子结构之初,也许重复的不多,因为从几个片段中取出来进行测定,重复的机率不大,但当一个DNA分子的大部分已测定出来(如70%部分测定好了),继续测定剩下的那部分(30%部分),就会出现相当多的重复,尤其困难的是,把DNA某些片段(如五万个、三万个、一万个、五千个核苷酸)测定清楚,要把它们按次序连接起来就十分困难了,因为要把尚未测定的片段一一找出来进行测定,然后按次序连接起来,这是十分艰巨的任务。能不能找到一种方法,既快,又不随机呢?同样每次测300个核苷酸,但是,是按次序一段一段测定。如果第一次测定300个核苷酸片段,接下去就测第301~600个核苷酸的片段,第三次测定的又接在第二个片段下面。这样就可以做到不随机了。好比解链条那样,一个环接一个环往下拆,次序一点也不错。这就是当时我们的设想。
我们用病毒作载体,把需要测定的DNA较长的片段插入到载体中去,再用一种酶把它切断。当然这种酶无法识别哪是插入进去的DNA片段,哪是载体的DNA,它既可能切在插进去的DNA片段上,也可能切在载体的DNA上。这不要紧。我们设法让酶只切在插进去的DNA片段上。因为病毒要复制自己,它有一个复制点。我们把插入的DNA片段插在接近复制点的地方。复制点有一个特点,一旦破坏了,病毒就无法复制自己而死了。这样,在培养皿中凡是长出来的斑点,都是在插入的DNA中经过切割的,或者说,切割不发生在病毒DNA上,这样就无意中把需要测定的DNA片段一端固定起来了,而另一端则是变化的,得到上面带有不同长短DNA片段的重组子。把带有插入DNA的载体用凝胶电泳法把它们分离开来,短的走得快,长的走得慢。根据它们移动的距离取出来,进行测定。这些片段包含的核苷酸一般只相差200~300个。这样我们就可以对含有,例如2000,1800,1600,……200个核苷酸片段进行测定,因为每次可以测200~300个核苷酸,平均有50个核苷酸在相邻的两个片段之间交替重复。于是,也就可以不随机的把DNA的结构测清楚了。这一工作的论文发表在分子生物学杂志上(J. Mol. Biol. (1982)158,539—549。)国外把它称为“顺序的顺序测定法”(Sequential Sequ-encing)。
下面我想再谈另一个关于核酸研究中的工作。这是关于核酸分离的研究,我们用缓冲液梯度提高核酸分离的效率。当时,我们假设在电场中运动的核酸带前沿和后沿受电场的作用力不等,是前后大。在均一的溶液中,核酸带的分布是上面密集,而下面分布稀疏。在有梯度的溶液中,改变了这种分布状况。使上面分布变稀把原来分不开的核酸分子分开了,下面变密使原来浪费的空间利用了。这样就大大提高了效率,原来一次阅读120个,现在一次可阅读250个左右。而人力、时间、仪器都减少一半。我们这一发现,在西方各国有关的实验室引起很大的兴趣。英国一家公司立即索取资料,对方法中所需试剂已投入生产。关于这一工作的论文,由桑格推荐刊登在美国科学院院报上。“缓冲液梯度和[α35S]dATP在核酸顺序分析中的应用”。我所以要介绍这一工作,是考虑国内可能有人也对此感兴趣。
我在英国,做了一些工作,在这里,我再次感谢桑格博士给我的始终的大力支持和鼓励。
回国以后,我希望在核酸测定方面进一步发展下去。另外,准备在固氮基因的结构与功能方面进行探索。我还是刚刚敲这个门。人们离开固氮基因在小麦、水稻细胞中得到表达的目标还很远,但是我们希望为达到这一目标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因为这对于农业来说,无疑是一场有意义的革命。
国内的实验条件,固然还有些困难,但我们党和国家对科学技术的研究十分重视。回国后,科学院和所的领导及老科学家们对我的工作十分支持。这一些都使我信心百倍地去争取新的成果。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来说,我只有努力地工作,多为国家的四化事业作出新贡献。
当洪国藩同志结束他的谈话之后,我们预祝他不久取得新的成就,并预约一俟他在固氮基因结构与功能的研究方面取得突破时,我们再来采访他。他笑了笑,和我们热情握别。
[本刊记者毕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