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5月22日病逝于布鲁塞尔的亚尔培 · 克劳特是属于几乎全部贡献出自己的才智、追求着远处于他们时代前列的远见卓识的少数罕见人物之列的科学家。他单枪匹马打开了一个科学研究的领域。
1899年8月,他出生于比利时亚顿纳附近仅有八百居民的名叫朗格里尔的村庄,三岁那年他母亲患了乳腺癌,在嗣后四年的大部分时光里,他目睹着母亲病情的发展,直到死亡。在村里小学里他读过几年书,后来随着家庭迁居到阿塞斯城一个讲德语的村庄,根据他的记述,在那里,他用哥特语念德文而不能理解,于是他的学校教育就到此为止了。
十二岁时,他到本地一家钢铁厂当童工。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际,他已提升到了制图员的地位了。大战期间,克劳特在敌人占领下的比利时为英国情报部门进行地下工作,并获得几次军事勋章。
流离和动乱并没有阻碍克劳特以紧张的生活方式追求自我教育。他童年时憧憬着钻研医学的理想,但是没有大学预科毕业证书这一事实阻止着他跨进医学院的门槛。但是他锲而不舍地准备着,终于在1921年成功地通过了冶矿工程学院的入学考试,因为那里不需要大学预科的文凭。接着,令人惊异的事又无独有偶地发生了,他利用着政府规定的允许战争退伍军人无文凭不经考试进入高等学校的安排——显然不是为了他。于是他马上进入了比利时列日大学医学院,出乎他对拉丁文授课不能很好领悟的始料,1928年他提前一年读毕规定的所有课程、取得医学博士学位而毕业。
学生时代的克劳特已经受到细胞学的强烈吸引:“我清晰地记得,我的学生时代就是消磨在光源显微镜之下的,无休无止地转动着测微机的螺杆,注视着模糊不清地逃避我们视线的神秘的基础物质,在那里,总觉得细胞生命机制的秘密将为人们所发现!一直到……我认识到,我应该停止那种无益的游戏,应该另作尝试。就在那时我已经爱上了白细胞的曙红颗粒,而且打算把它分离出来,但是我失败了——后来想到,这种颗粒无论如何不是淡红的,由于技术上的不成熟,特别是作为一名医科大学的预科学生等等而自我安慰着。”(引自克劳特在诺贝尔奖获奖式上的讲话)
克劳特在第一个方案失败之后继续研究小白鼠移植给家鼠的肉瘤S-37。他用观察所得写下的这篇论文获得了国家奖学金,使他经常可以去柏林。后来他首次在柏林大学肿瘤研究所工作了,一直到布鲁门特尔提出了肿瘤发生的细菌说之后,没有到期他就被迫离开了,事实是由于研究所负责人对错误试验的信以为真:对与癌细胞有牵连的细菌的同时注射接种。此后克劳特参加了丹麦组织培养技术的先行者亚尔培 · 费希尔的研究工作。
克劳特后来才明确了他所要求做的是什么,是分离和显示鲁斯氏肉瘤(Rous sarcoma)的特性。到哪里去做?去洛克菲勒医学研究院。带着幼稚的实验指导和不自觉的保证等两者的结合,克劳特向研究院领导人西蒙 · 弗莱克纳提出进入研究院实验室的要求,可是对弗莱克纳来说引以为荣的是对这种不寻常要求的有利的反应。这使克劳特于1929年9月13日从安德威普启航,在洛克菲勒度过了往后的二十个寒暑。首先实现了他鲁斯氏肉瘤病毒的研究计划的希望,并从此相沿,准备实现他梦寐以求的:使科学研究进入“我们诞生的大厦”——细胞的想望。
1949年他接受了来自布鲁塞尔弗里大学匆促提出的建议,担任了J · 鲍但特研究所所长。克劳特对他的新职同样有了全面的掌握并引起了求全责备者的注意,充分说明了他已把他的全部精力贡献给了科学工作,但是当他回到研究细胞之前,还使他花了几年的光阴。1971年他离开了鲍但特研究所而转到Louvain的天主教大学。1974年他获得诺贝尔医学 · 生理学奖,我们分得了这份荣誉。
克劳特的科学生涯,是从他对致他母亲于死地的疾病癌症的深刻影响合乎逻辑地发展的。他在洛克菲勒研究院的工作证明“鸡肿瘤;因子”(鲁斯氏肉瘤病毒)是一种复杂的核糖核酸、蛋白质和类磷脂化合物在UV照光时失去活性,这种无活性光谱同核酸的吸收光谱相一致。
后来,在三十年代后期,他发现了相同的合成物(没有因子的生物活性),是在鸡胚胎细胞内大量出现的。这些标准的化合物及时地变成了“小颗粒”,最后便成了“微粒”,那是把他导入细胞心脏的另一更长的征途的开始,那不是在寻找病毒,而是用坚定的意志找出其中可以分离的粒子方面的一切,还要用一种审慎的定量的形式说明它们的原因。那是一条光荣的征途,当时他作出了可靠的细胞分离的步骤。关于亚细胞成分中我们所知的化学活性是以它的定量的探讨为基础的。克劳特喜爱的是把一切能够分离的都分离开:从微粒到大颗粒(后来认出是线粒体)、染色质丝和酶原粒。分离的粒子是以它们的基础化学来说明其特性的。在大颗粒的情况下是在G · Hogeboom、W. Schneider和R · Hotchkiss等所完成的酶的活性的研究成果基础上进行说明的。这是极为动人的一大收获,以相当短的八年时间完成的,就在那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自然地合乎逻辑地转向一种新的探索——电子显微镜了。
1945年,他同K · 波特和E · 富兰姆一起在培养成纤维细胞的电子显微镜照相方面取得了成功。这种照相在光源显微镜的限度内,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种“类似花边的网状结构”。这种网状结构并及时地变成现在大家知道的一切真核细胞的内质网。两年以后,利用这种同样的探索,克劳特和波特、皮克尔斯一起终于在受感染的培养细胞中发现了“鸡肿瘤Ⅰ因子”
一年以后,哈佛学会给予克劳特这次历史性的长征以一次旅行见闻讲座,他的讲话用回忆的形式追溯了这一现代细胞生物学两大支柱的构成:细胞分离和电子显微镜。它预示了世界各地许多实验室工作史无前例的迅速发展的三叶年的开端已经来到。
亚尔培 · 克劳特那种天生耿直、毫无偏见和虚怀若谷的精神,对科学以及对人类精神文明的其他方面(他的朋友中有画家Diego Rivera和音乐家Varese)的探索,在某种程度上足以为“自然与培育”论的支持者提供良好的例证。然而,他毕竟是生他长他的环境之中的一个孩子,反映到他的态度上的简朴的常识和世代居住亚顿纳区的农民的利己主义,“以乌饭树与青石板的蓝色、枞树与后来引进的橡树的青绿色、日影被遮的云天的青灰色以及整个夏季的清澈流水与银河夜空等等为标志”(引自克劳特致Morcel Florkin函)的那些崎岖不平的乡间小道所引起的对生活与美的热爱,使克劳特寂寞地度过了梦一般的童年。
(Nature,1983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