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尔，一度注定要衰败的古老的纺织城，已变成了一个繁荣昌盛的电子工业中心。美国各地，其他被遗弃的工业城市，也正在被改造成高级技术的过热点。

难忘的记忆，崭新的希望

在保罗 · 冲加斯还是马萨诸塞州洛维尔城的高中生时，他就为父亲的洗衣店开送货卡车。他几乎每天都要驾车经过梅里马克河的瀑布，经过衰败的运河，经过崩溃的纺织厂。在他四周，满是一世纪前逝去时光幽灵般的、勾起人们对往事回忆的事物。当年，洛维尔曾是美国最大的制造业中心；眼下，这个城市仅在持续萧条中苟延残喘。

对于一个长大后在1978年被选为马萨诸塞州参议员的小男孩来说，洛维尔城居民必须辛苦劳动才能勉强维持温饱的过去，真是一场可怕的经历。“我们全家竭尽全力，刻意经营，低不管我们如何努力，结果总是一样。”冲加斯说道：“那家店只是慢慢地衰落下去。洛维尔城正带着每一个居民与它一起沉沦下去。我清楚地记得，当我从洛维尔中学毕业时，我暗暗下定决心，‘我再也不回来了！’我们这所中学大多数学业良好的学生都是这么想的。”

现在，学生们留在拥有92，000人口的洛维尔城的理由是很充足的了。1975年以前，洛维尔的失业率高达12.6%，远远高于美国的平均失业率。它现已成欣欣向荣的、发展高级技术的小城镇，老朽的纺织业已被繁荣兴旺的电子计算机业所取代。82年11月，洛维尔的失业率仅为6.2%，而美国的失业率是10.8%；1982年，有40万人参观了该城修复了的纺织厂和运河所在的历史性地区。新建筑，包括一幢拥有250个房间的旅馆，一个计算机训练中心，一座大停车库，给仍然萎靡不振的城市商业区注入了带来活力的新鲜血液。

洛维尔城的复兴，对美国由于钢铁、汽车、纺织和其他制造业处境艰难而引起财政上“出血”的许多地区来说，是一个激励人心的实例。美国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领导者，那些大烟囱林立的工业部门，现在由于经济衰退和国外劫掠性的竞争而受到连续打击。由于工业心脏地带的工厂倒闭，许多州——包括科罗拉多州，亚利桑那州，北卡罗纳州，佛罗里达州北部——正在补充以科学技术为基础的高级技术企业。电子计算机、遗传工程、微电子，这些下金蛋的鹅就是高级技术。

洛维尔成为发展高级技术城镇的过程，正是二次大战以来马萨诸塞州变迁的缩影。马萨诸塞州的制造业一度欣欣向荣，是纺织品的主要生产者，后来也萧条下去，犹如密执安州目前在汽车制造业规模缩小之后经济上就此一蹶不振那样。但战后，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所在地坎布里奇的许多工程师，借助于这二所大学在科研方面的优势，就在汽车房和地下室中办起了计算机公司和电子仪器公司。

这些公司很快就搬到波士顿北部和西部的128大街去了，因为那儿土地又多，又便宜。这些公司发展以后，雇用了成千上万的人，于是又掀起了一股科学家放弃自己的工作，离开大学，自办企业的新浪潮。1980年，马萨诸塞州的高级技术企业雇用了235，000人，占其制造业劳工人数的三分之一，比1975年增长了40%。仅有硅谷，旧金山湾西南岸这块因电子工业而欣欣向荣的新月地可以和发展高级技术的马萨诸塞州东部地区相媲美。

洛维尔工业技术的渊源可上溯一个世纪，它是迅速发展高级技术的理想橱窗。1810年，法朗西斯 · 卡博特 · 洛维尔，一位波士顿商人，世界首批工业间谍中的一员，访问了英国的纺织厂，熟记了它们新型动力织机的设计。回国后，他凭记忆造出了动力织机，帮助创建了美国的纺织工业。

1821年，洛维尔死后三年，他的合伙人在波士顿西北约30英里的梅里马克河波特基特瀑布处，以他的名字建立了一座新城。瀑布处的河水在不到一英里的距离内急降了32英尺，为河流近旁众多的红砖纺织厂的织机提供了动力。洛维尔是美国工业革命的摇篮——在那儿，资本、劳力和技术首次结合在一起大规模地生产某一种产品。

1840年，洛维尔城创建仅19年，已成为马萨诸塞州第二大城市，是美国最繁荣的工业中心，生产出数百万码的布匹、地毯，以及出自机器厂、染坊和螺栓厂的蔚为壮观的种种产品。

纺织业的利润是如此之高，新纺织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劳伦斯、新贝德福和其他一些傍依河流的城镇，洛维尔的纺织厂从1833年的22家猛增至1888年的175家。竞争变得异常激烈。洛维尔的工厂主为了保持高额利润，就削减工资，加速织机的转速。在妇女罢工抗议时，他们就雇用人数不断增长的移民，这些移民急于寻找工作，什么工资都肯干。

苦涩的胜利

劳资关系不断恶化，当1912年洛维尔和伦斯的工人因低工资、恶劣的劳动条件而举行罢工时，已达到了极度消沉的时刻。在世界劳联的领导下，纺织工人赢得了第一次重大胜利，厂主妥协了，同意工资增长10%。但是，许多纺织厂迁到南部各州，后来又迁到国外去了。那儿劳力便宜，劳工尚未组织起来。这样一来，劳工们的斗争成果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接着又是大萧条，导致许多纺织厂破产。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洛维尔的萧条状况毫未减轻。洛维尔有数百万平方英尺废弃的工厂空地，100英亩空旷的工业用地，以及对美国5万多人口的小城市来说最高的失业率。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城市投资，拍卖的房子也没有人问津。

洛维尔最显著的转变始于其最惨淡的时期，而它首先开始发展的，正是最意想不到的方面：对一度表示洛维尔工业能力的衰微的工厂和运河重新燃起自豪之感。在五十年代后期，帕特里克 · 摩根，一位市立学校的助理督察，建议修复工厂和运河，并将它们并入历史公园。但摩根的想法并没得到许多人的支持。

1974年，在市参议会最终同意建造一座公园作为复兴努力焦点后二年，马萨诸塞州同意了为洛维尔传统州立公园花费1000万美元。此外，卡特总统在1978年还签署了一项法令，要将洛维尔城的一部分设计为国家历史公园，拨款4000万美元修复一些诞生了美国工业革命的工厂和历史性建筑物。

在此期间，多年来一直为该城的灾难而互相指责的洛维尔企业家和市政官员们，开始共同努力来创造新的工作机会。成立了洛维尔发展资金公司，从地方和政府的复兴计划筹措的资金中发放贷款。

利率为基本利率的40%。洛维尔城取得了50万联邦拨款，以帮助王子通心粉公司在洛维尔站住脚，并建造了一家大浆糊厂，保留了数百个工作机会。冲加斯和洛维尔其他的当选官员替复兴计划与市政工程计划弄到了2亿5千万联邦与州拨款。

但洛维尔城复兴的关键因素，是1978年王安电脑公司迁来该城。其发展速度简直惊人。王安出生上海，在哈佛大学取得了物理学博士学位，是磁芯存贮器发明人之一，这一发明在电子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史上是一个决定性的步骤。正如波士顿地区许多计算机企业家一样，王安也是在朴实无华的情况下开创新企业的，他的办公室就在波士顿一间汽车间的楼上。

该公司早期制造专门化的电子设备，如为纽约Shea露天大型运动场设计的电子计分牌，尔后，它转而生产科学家用的程序计算器。在七十年代初期，它放弃了这项生意，转入生产字码处理机和小型商业电子计算机的富有成果的新领域。过去四年间，该公司的总收入从3亿美元猛增至12亿美元，其股票从1977年的2元美元一股，飞速上升至1982年底的60多元美元一股。按此计算，王安及其家族拥有的股票价值15亿美元。

为适应公司迅速发展的需要，王安于1976年在洛维尔买了一块地，用来建造厂房。洛维尔市以提供500万城市发展贷款为诱饵，劝说王安电脑公司将其总部也迁到这儿来。从1978年开始，王安在洛维尔建起了二幢14层楼的塔式建筑，占地100万平方英尺以上。

王安电脑公司使洛维尔城进入了繁荣昌盛的新纪元。公司雇用了2700名当地居民，其他地区的许多居民，现在也在为供应厂商或维修公司干活，其中包括几家随王安电脑公司迁到洛维尔来的小型高级技术公司。1975年空着的100英亩工业用地，现在已盖满了厂房。几家老厂已被整修作办公室，以及新企业的廉价“孵育中心”。王安打算在洛维尔城的商业区建立一个电子计算机训练中心，每年将吸引数百名计算机工程师和推销商来到洛维尔，这足以诱使希尔顿公司在洛维尔为将涌入附近历史公园的游客和计算机专家们建造一座250个房间的旅馆。

洛维尔是否从依靠纺织业转为依靠电子计算机业？当然，历史可能重演：在外国企业的竞争下，美国的电子计算机业可能会像纺织业那样消亡；或者说，其他计算机公司，有一天会以更先进的技术超越王安电脑公司，而使该公司急剧衰败。为减少社会对王安电脑公司的依赖性，洛维尔的行政官员正试图吸引各种企业迁入该城、但王安电脑公司对洛维尔社会的控制作用也许是难以改变的。

美国各地的市政官员现在川流不息地来到洛维尔和马萨诸塞州东部地区参观，他们想发现这些地区是怎样利用高级技术起飞来结束几十年经济萧条的。正如十九世纪二十年代那样，洛维尔正在引导美国进入一个新的工业化时代。

[Science Digest，198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