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研究是探索未知的捷径;正如当今我们大多数人所知:它是实用技术的铺路机,是创造发明的原始素材。

由于基础研究着眼于理解问题而不是实用结果,所以一般人往往认为它完全是抽象的、理论上的,只有当它成为工业发展的某一既成事实时、才是“实实在在”的。这是一种错误的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点已变得越来越清楚了。的确,纯科学与应用科学之间障碍的消失已成为当今科学时代的一个显著特征;我们不仅不断发现:以前被认为是抽象的、“无用的”数学和科学知识有了重要的技术性应用,而且技术的进步既给纯科学提出了新的问题,同时也提供了使纯科学能更有效发展的新工具。例如二次大战期间,雷达技术及装备的发展给物理学家和化学家研究固体特性和化合物特性提供了一种新的、精良的工具;相反,在基础科学中广泛使用这种工具又打开了一条通向电子学中全新技术的道路。同样,大型电子计算机的发展,使工程师们为一些最为深不可测和最“不实际”的高级数学分枝找到了实际的应用;而从另一角度来说、懂得了如何应用计算机技术、就使我们能更深入地了解一些复杂的生物系统和社会系统的特性。当今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在方法上及内容上的差别要比人们在观念上的差别小;的确,同一个人,当他致力于研究不同的问题或者对同一问题的不同部分进行研究时,往往可以既是“纯科学家”又是“工程师”。

我们尊为科学家的是这样的人:他适宜参加基础研究,自我更新已有知识,发现并着手研究别人还未解决的、有特别意义的问题,向他人阐明研究过程的本质特征,简言之,即是准备用毕生精力、尽最大努力来推动科学向前发展的人。研究生教育的过程和基础研究的过程不论从哪一点上说,都属于同一类;这两种活动以各种方式相互加强;而且每种活动在进行中若缺少另一种就要受到影响。

如果研究生教育是着眼于培养科学家,且若把探求未知作为整个科学的发展原则,那么毫不奇怪,这种探求中的经验应该是研究生教育中必不可少的;显然,取得这样的经验是在与已有此经验的人、或者正在摸索的人一起工作时收效最大;一位见习科学家,当他在一种活跃的研究气氛中学习时,学到的东西最多。在各种科学工作中,如果一个人对所研究的课题有深入的理解,且这种理解的程度仅从他在研究问题时的工作经验中获得,则其工作效率会成倍提高。

研究生教育一半依赖于“研究”,一半依赖于“教育”——这两部分确实是缺一不可的——试图将它们看作是不同的和对立的活动形式就大错特错了。从研究生的角度来看,导师的教学和研究在决定其整个学习阶段的关键点上,是相互关联的;他所学的东西与研究并不对立,学习本身就是研究。当然,科学家教育中有许多必不可少的部分与研究工作并没有多大关系,而且很明显,对许多导师来说,教一门研究生课程与搞自己的研究课题之间也一定存在差距;此外,许多好教师一一那些胜任本学科这一生疏的工作并清晰地将学科内容表达给学生的人一一本身并不是搞研究工作的。然而,我们坚持的主要论点是:未来的科学家必须明白,怎样才算搞科学,这(指研究工作)是导师所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

到此,我们已经论述了:研究生教育需要基础研究中的经验,当我们反过来看这件事又会怎样呢?而且试问一下:是否基础研究非得与研究生教育结合才做得下去呢?这里,回答不可能那么明确;尽管我们一般相信两者的基本相互关系确实存在,然而,高层次的研究工作往往是在与教学无关的情况下,完全在校外进行的;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很少有机会与教学打交道,而优秀的研究生教师也几乎是一成不变地搞学术研究的人;一些承担特别项目的工业和政府的一流实验室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与通常的教学分开。因此,基础研究能在且是在与研究生教育没有多少联系的情况下进行的。

然而,任何领域里的研究工作完全与教育分开,终将是危险的。未来的科学家一定产生于今天我们大学里的研究生之中,这些年轻人不易学到没有教过的东西,他们往往不T解别处研究工作的进展情况。在大学里,一个没有一点研究活动的科学机构要想招进新成员是很困难的。教和学需要研究,同样,研究工作要是没有教学终将是支持不下去的;因此,研究机构与学生保持有机的联系总是至关重要的。

也不能不承认:所有一流的研究性实验室从广义上说是充满学习气氛的;成功的研究的确可定义为学会了以前没有被教过的东西;一位好的科学家总是在不断地取人之所长。我们相信,研究、学习和教学是有着深刻联系的过程,应尽可能地将它们溶为一体。

[Science I960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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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任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校长,现为美国“总统科学顾问委员会基础研究和学位评定组”主席。——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