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2日午夜，德意志民主共和国（GDR）官方地停止存在，而被吸收为统一德国的一部分。这使得在柏林墙推倒之后不到一年时间里，以不流血方式重新划定欧洲版图这一引人注目的政治过程戏剧性地达到了高潮。根据两德签定的统一协定，东德的五个州被重新恢复并加入到西德联邦系统已有的11个州中。统一后的德国将按照西德的法律、规章准则，以及政治和金融体制管理和运行。

尽管统一的速度很快，然而40年政治发展的隔绝所铸成的经济和社会划分的差异，需要相当长时期的努力才能可望克服。其中关键问题之一，便是整合两德的科学和技术（S&T）机构。

一、两种极不相同的体制

对两个德国科技研究系统的比较表明，其整合面临许多必须克服的困难。西德的科技系统是一种散漫和多样的结构），其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的政策和经费是由联邦政府及各州决定的。这种由各州广泛参与的形式是西德研究系统区别于较集中化的法国、日本、甚至美国的特征，在那里国家科学基金、国家健康研究所和防卫厅提供了研究基金的绝大部分。

西德的基础研究是在大学中进行的，经费由德国研究协会（DFG）提供，这是个在功能的许多方面类似于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自我管理的组织。联邦政府与各州分别担负DFG每年预算10亿西德马克（约合6.7亿美元）的一半。联邦与州政府也赞助一系列独立的非大学研究机构，如马克斯 · 普朗克学会的自然科学基础研究，该学会拥有55个遍及全西德的研究机构。

除了大学和研究机构享受基金外，联邦政府还赞助许多科学技术领域的研究计划。这些计划由联邦研究和技术部（BMFT）管理，它是负责西德R&D政策的主要机构。自1982年以来，该部已扶持了诸如信息技术、生物技术和新材料等高技术的输出。

联邦政府还是国家实验室的主要支持者，诸如汉堡的电子同步加速器和阿亨（Aachen）附近的朱里希核研究所等，联邦政府提供90%的经费，州政府担负10%的经费。从事应用研究，拥有32个遍及全国各地研究所的夫琅和费学会的经费来源亦大致如此。另外，政府垄断的部门，如联邦邮政和铁路部门负责它们自己研究和发展计划的经费。私人机构也很活跃，诸如大众汽车基金会等慈善组织也为科学研究提供资助。私人工业担负了全部经费的64%、而美国仅为50%。

西德还一贯重视与欧洲盟国及美国的科技国际合作关系。它参加了多边研究组织、如欧洲空间局、设在海德堡的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和设在科罗格纳的欧洲超音速风洞，以及欧共体之内（如ESPRIT、BPITE和EUROLASER等）和之外的R&D计划。最大的非欧共体合作项目是“尤里卡”计划，即1985年法国为迎接美国SDI 计划的技术挑战而率先提出、目前有个欧洲国家参加并提供了400项工程的经费，其中德国的公司和研究所参加了140多项。同时，美国是德国最大的科学技术伙伴，双边合作中50%的项目集中在空间、能源、生物医学研究，以及深层钻井、环境科学和运输方面。

西德这种多样性的体系既有优势也有缺陷，它是种柔性系统，在全国范围内分配科学技术研究的经费与利益。然而这种行动的多样性阻碍了政策的协调一致，也使西德整合东德研究机构更加复杂化。

与非集中化的西德系统相反，统一前的东德研究机构几乎是“从上至下”苏联模式的翻版。研究经费优先供给工业（50%），其次是政府设立的，包括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科学院、农业科学院和建筑研究院等在内的学术机构。科学院有65个研究所，25，000名研究人员。由于它50%的研究单位集中在柏林的学院总部附近，因而东德的科学和技术系统不但在管理上是科层制的、而且其地理分布也很密集。乡镇周围的大学相对来说很少有研究，而主要被限制为完成教学任务。

尽管东德工业的R&D占了其投资的大部分，然而成果却很有限。据在华盛顿的德国大使科技事务顾问克劳斯 · E · 舒尔特说，许多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被用于解决与生产有关的日常问题，而不是让他们搞新产品开发和研究。甚至工业研究和开发问题反而需要学术机构来解决。

除了东西德这些结构上意味深长的差别之外，影响整合的还有许多文化障碍。第一，尽管东德科学家训练有素，然而由于旅行上的限制、落后的长途通讯以及缺乏接触西方科学文献等原因，他们和国际学术共同体几乎处于完全隔绝的状态。许多研究所甚至没有复印机。

第二，实验设备和计算机的严重不足，意味着大多数的东德科学家很少熟悉现代实验技术。例如，计算机学家和物理学家由于缺乏大功率的机器，他们只好从事理论研究。

第三，东德的许多研究所人浮于事，超编大约是他们西德同行的40%-60%。同时，由于西方的出口限制或东德本身缺乏硬通货帀，东德学术机构包了许多设计和制造仪器设备及化学试剂的辅助人员。

二、重建过程中的几个问题

两个德国甚至在其政治统一之前球在科学技术的广大领域开始了大规模的合作，1990年1月下旬，西德政府就企图通过声明它能够为以东德为主的100个科技合作项目提供资金而搅起东德科学家的移居浪潮。两个政府间研究组织的联合项目最初主要集中于制造技术、远距离通讯、反应堆安全、材料科学和石化燃油方面。

4月，西德研究部长海因希 · 赖欣哈伯会见了东德科学技术部长弗兰克 · 特帕，讨论了两国研究设施的整合问题。两位部长同意在东柏林创建一个的人的联合工作秘书处，作为BMFT的管理前哨。这个机构中，两德官员各占一半，负责管理政府研究机构间的合作及监督科学政策和研究资金的协调。BMFT同时还提供了一笔150万西德马克的投资，以联接东德主要大城市计算中心和西德计算研究网络，东德研究者第一次能够感受西德的计算机容量和接近其数据库，并且开始与他们的西德同行进行常规交流。

统一协定规定了为期1年，即到1991年12月31日结束的过渡期。在此其间，波恩方面将决定如何重组东德的科学技术研究机构。1990年10月3日，集中化的东德科学院被解散，并据西德联邦制，将其所属的研究所分配到相应的五个新的州里，1991年底以前，联邦政府和五个新的州将共同担负原科学院研究者以及受雇于原东德大学及其他研究所科学家的薪金。

联邦政府正在全面评价东德科技研究系统的各个方面，以便确定重建计划。在科技领域，主要是如下四个问题：高等教育、科学基金、工业R&D及国际合作。

1.高等教育：全德国科学政策的主要目标，将是扶持东德大学的基础研究和培养下一代的科学家。虽然东德的人口是西德的四分之一，然而它的在校大学生仅为西德的十分之一，由于德国宪法规定的“生活条件的可比性”，东德大学的许多学习场所需要增加150%。此外东德高等教育的一些内容也有待改进。

并且，在前东德地区还亟待加强英语教学。这些地方的中学生和大学生很少有机会接触英语课，他们学习的主要是俄语。东德的许多科学家英语能力也很差，由于英语是国际科学语言，这一矛盾显得特别尖锐。

2.科学基金：波恩在新的五个德国州中重建研究基金系统面临着几个挑战：它必须确立根据工作成绩分配资助的原则；为东德实验室提供仪器和设备，恢复大学多年来被忽视的研究功能；将西德研究所和实验室网络延伸到东德，鉴于东德的经济劣势及如此之多的东德实验室人浮于事，重建对于这统一的两国来说都将是痛苦的。到1991年底，任职于前东德科学院和其他政府研究机构的东德科学家将被相应的西德大学和研究机构所吸收，这一过程不可避免地要引起研究机构人员的大幅度裁减。现在东德的实验室已可从西方购买科学仪器和试，剂，因而对技术辅助人员的需求将大量减少。这类人员会暂时失业。波恩BFMT的信息和生产技术总负责人维纳 · 格瑞斯估计：“东德的研究能力，只有40%可资利用。”

此外，1991年后的基金将只拨给那些符合国际科学标准的东德研究组织。区分这些组织的任务将由联邦总统指派的优秀科学家、工业家和政府官员组成的委员会，即德国科学委员会来完成，该委员会已设立了7个工作小组，走访和评价前东德所有的研究部门。一俟调查做出结论，委员会将提出方案并由联邦和州政府执行。

西德许多第一流的研究机构及研究者将被调到东德的大学。在那里它们亦有资格获得DFG的支持。其他研究单位则或者由西德研究部门赞助，或被鼓励在私人部门中变为自足的应用科学研究机构。那些连委员会规定的最低标准也满足不了的研究者，将被要求提前退休或改做其他工作。

一旦科学委员会做出评价，马克斯 · 普朗克学会准备担当培养东德各州20个高质量研究机构的任务，该学会斯图加特研究所所长汉斯 · 约哈曼 · 奎舍说，被选定的机构将被设立于东德大学并且给它们五年的经费，待它们初具普朗克研究机构雏形的规模之后，将由联邦政府和原属东德各州政府共同担负经费，以确保研究机构的地区间平衡。另外，夫琅和费学会也已声明它准备在东德建立14个新的研究机构，与联邦政府共担费用。

原东德科学院系统中那些获得较好评价的研究所将有可能被转变为国家实验室。例如，西德航天研究所（DLR）已与原属东德科学院的东德宇宙研究所就合作问题达成协议，将把这一机构的主体变为DLR在柏林建立航天研究中心的主要部分。

3.工业R&D：35，000名受雇于东德国家所有制工业联合体的研究者将面临特别的过渡困难。这些大型企业的产值占了东德国民总产值（GNP）的85%。它们原来只需按指令性计划生产而不必考虑生产成本和销售，这样，它们现在无法和西德公司竞争，为其生存，必须完全对之重建。而那些从事研究和发展的人员对降低短期生产价格无能为力，毫无建树，故大量原有资格从事研究的人员将会被解雇，从而导致高失业率和增加向西德的移居人数。

统一还将改变原东德一些夜以继日的工作。例如东德化学公司过去由于油价很高，只能用褐煤作燃料，统一后油价适宜、公司的行动便也可作相应的变更。

为处理前述问题，波恩正在进行直接投资和完成使前东德近8，000家国家所有制企业私有化这一令人头痛的任务，这种私有化过程由以柏林为主的被称之为审议局所监督。西德公司要想购买东德企业，必须符合包括工业在内的重构计划的精神。如果审议局觉得方案可以接受，联邦政府将提供财政帮助和接管上的支持。

4国际合作：东德科学家现在已有资格参加欧洲多边科学技术组织，如欧洲空间局、CERN、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以及欧洲的联合工程如尤里卡工程。然而波恩还是考虑将联系中的某些方面置于某种新的法律基础之上。例如在空间领域，东德更喜欢与苏联空间研究机构合作，第一名德国宇航员乘坐的也是苏联飞船。德国未来的空间政策因而将寻求东西方之间的最佳配合。在继续参加ESA的同时，波恩正为能参加苏联领导的空间联盟的内宇宙计划（Intercosmos）而重新磋商，以得益于苏联专长的星际旅行探索，动力推进技术和高速空气动力学。

三、喜悦与痛苦

统一使西德人口增加了25%、而国民生产总值仅增加3%或4%。许多观察家预言，东德从西德的包袱变为帮手大约需要2—5年。据估计，吸收东德的费用在下一个十年间将超过5，000亿美元。

统一在短期内对德国技术知识不会有多大促进。虽然德国作为一个整体从东德得到了少数杰出的理论科学家，但前东德57，000名科学家和工程师中的大多数人，没有像他们140，000名西德同行那样富有创造性和充满活力。

东德科学和技术能够在何种程度上被改变，取决于波恩方面对其上层结构的重建、鼓励投资政策等等努力。从长远的观点来看，重建东德科学技术的上层结构将提供大量的商业机会，使东德的资源极大地利于德国经济。到世纪之交时，复兴的东德将作为联系西欧、中欧与苏联的科学共同体的桥梁，从而为创造一个从大西洋到乌拉尔（原苏联地名——译者注）的更稳定和繁荣的地区作出贡献。

[Issues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inter 199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