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9月27到29日在德国弗来堡召开了机体对外界条件适应的讨论会。到会的有芬兰、法、德、西、日、苏、美等国学者。会上成立了国际适应医学协会。前苏联著名学者、病理专家Ф. З. 梅尔逊教授当选为协会主席。

前苏联《自然》杂志记者采访了Ф. З. 梅尔逊教授。

问：新的国际协会的建立标志着一个新学科——适应医学的诞生。什么是适应，大家都知道，而生物机体的适应能力如何与医学挂钩？什么是适应医学？

答：这是研究机体对外界环境或受损机体本身的基本适应机制的学科。在此基础上制定治疗、预防疾病的适应方法。

“适应”这个译名指机体的可塑性，即训练，练习，习惯等等。实际上，未经训练的人，跑不长路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而一个训练有素，适应大运动量的人，可以跑40公里或更长的路而不感不适。首次登上7000米高山，还不适应于缺氧状态的人，总是行为，思维失常，甚至失去知觉，而习惯高山者，可以下棋，谈笑自若。再有，遇到病菌或病毒时，首次感染者在劫难逃。而已获免疫者（自然或人工的）在免疫系统保护下，可能根本觉察不出感染。由此可见个体适应性决定了其机体在环境不利因素影响下的稳定性。

И. П. 巴甫洛夫，研究了支配行为的高级适应性反应，他认为，适应贯穿着人的一生。适应有好，有坏。当然这里指的是社会适应。适应是个广泛的现象，它为人们熟知、利用已有数千年之久。

比如瑜伽功，屏息以适应于缺氧状态，再有两千年前罗马帝国的统帅马里曾制订了抑制军人怯阵的有效方法。该法就是对紧张的适应。二百多年前免疫学尚未诞生，金纳以接种法预防天花，这是对最危险的一种病毒的适应。

然而对机体适应特性的理解差异极大。对细菌、病毒的适应，机遇好，发展最快。近几十年来，免疫学已发展成为生物学中最完善的一个学科，达到了全盛期。紧张状态，冷、热、缺氧、体力负荷，环境化学污染等已吸引了研究人员的注意。然而，对这些因素的长期稳定适应的机制的理解，还远未达到现代免疫学应有的精确与实用性要求。而正是这些基本的适应机制及其在预防与治疗方面的应用构成了适应医学的研究对象。

问：你提到从远古人们就会利用适应性，那么迟至今日才形成适应医学，其原因何在？

答：有以下几个原因。其一是适应性的交叉保护效应，其实质是对某一因素的适应（如缺氧或重复出现的紧张状态，一定的体力负荷）不仅提高了机体对此因素的耐受力，而且也提高了机体对别的因素的耐受力。比如在我们实验室里证明了在压力舱里逐渐适应于缺氧状态，不仅能保护身体不受缺氧的损害，而且还能使心肺肝不受紧张状态的损害，大幅度减少冠状动脉堵塞时坏死面积与心律不齐，限制或制止痉挛，还能制止动物遗传性高血压的发展，这种病与人类的高血压病十分相似。还发现对重复性中等紧张状态的适应，不仅提高了人体对极度紧张状态的耐受力，而且还提高了对寒冷，胃粘膜化学灼伤，心肌梗塞，心律不齐，甚至电离辐射的耐受力。因此人们自然预期利用此效应可能医治与预防目前无法治疗的病。

第二个原因在于，尽管药物治疗内源性亦称非传染性疾病（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心脑局部缺血，恶性肿瘤，神经与心理的过敏症）成绩巨大，但还有很多情况，药物治疗收效甚微。这些情况就成了现代医学的难点。而适应交叉保护效应是动员机体自身力量治病，因此人们有理由期望在现代药物成就无能为力的地方正好发挥适应疗法的长处。

第三个原因取决于分子生物学的发展。20年前，在我们实验室发现了如下事实，对某一因素的适应（训练过程中，从体力练习开始到新的复杂的习惯性技巧形成之前）的基础是核酸与蛋白质合成的激活以及该因素作用下承受主要负荷的那些系统中细胞组织的增长。这个观点已为众多的独立研究所证实。进一步发现适应过程中，并非所有蛋白质的合成全被激活，而只限于能够扩展细胞或器官的功能的那些蛋白质。比如在适应体力负荷的训练中，运动中枢的神经细胞与肌肉本身都在增长，而肌肉中首先增长的是线粒体的数量。又如缺氧适应中心脏冠状动脉血管，脑血管有选择地增长了肺也扩大了。出人意料的是应激反应抑制系统被激活了。类吗啡阿片多肽开始聚积，遏止了紧张状态的发展，同时还有前列腺素聚积限制了对细胞膜的破坏。在对紧张状态的适应中，应激反应抑制系统与负责合成应激反应蛋白质的基因同时被激活。此类蛋白能排除组织的损坏，提高细胞对多种有害因素的耐受力——从严重的局部缺血到过热与肾上腺分泌过量。从而使心、肝等器官在不利因素下具有稳定性。

最后一个原因是适应法疗效的经验观察被严谨的临床研究取代所造成的。后者证实了合理安排剂量，严格遵照指标进行的适应疗法正有效地治疗着各种疾病。

问：什么是适应疗法，目前它已成功地治好了什么病？

答：我重复地说，人类利用自然因素治疗各种病，就像利用植物的根、汁液、叶、果作药治病一样，已有许多世纪了。药物学后来发展到从这类植物材料中把其有效成分提纯，在现代工艺基础上合成这些物质，并制备它们成各种复合剂。而在适应医学中，这步却迟迟未能到来。直至最近几年，针对某些物理因素才开始制订其适应定量，类似于从外界分离其有效因素，在实验中才出现了复合适应即同时适应于若干因素的方法。我们实验室与奥林堡医学院合作，在对确定份量的物理因素的长期适应中取得一项重要成果，即让病人定期在压力舱“乌拉尔-1”内作缺氧适应。病人在适应舱里呆4~5小时，其他时间呆在舱外正常条件下。现已查明定期缺氧有助于治疗神经与心理病症。（如严重恐惧抑压型神经衰弱，通常伴有恐惧压抑感，又如妄想狂-梦呓型精神分裂症的初期）对于一些过敏症（如支气管哮喘，湿疹、神经性皮炎等）也有疗效。此外周期性缺氧适应疗法还能降低局部缺血的风险并在高血压初期降低其动脉血压。

此疗法已通过临床实验（约3000人），俄国保健部门批准了“推荐周期缺氧疗法用于预防、治疗”的文件。

问：实质上适应因素只有一个——缺氧。方法虽简单，却能适用于不同疾病，其疗效如何？能否称之为万能疗法？

答：我们的方法称不上是万能的。不同情况下疗效各异。比如奥林堡由沃廉尼克主持的治疗儿童支气管哮喘，效果很好，许多患者停止服用激素及其他药物。不过半年后部分患者有旧病复发。于是又进行补充治疗。其疗程不再是30~35天，而是12~15天。在治疗神经衰弱方面疗效稳定。适应疗程为30天，压力舱中缺氧程度逐渐增加，不为病人所觉察、患者达到“高原”（气压、相当于3500米海拔的）治疗17~20天，现正研究把疗程延长到30天。

目前保健部门领导与临床医生，克服重重困难，推动适应疗法。在5个城市建立了类似的适应设施，还成立了理论与临床适应研究中心。其任务已不限于缺氧适应。而是同时考虑到若干因素的作用。目前在其他医院与实验室也展开了类似的研究。

问：你研究适应问题几十年了，为此你当选为新协会的主席，你认为你的基本任务是什么？

答：看来与适应医学有关的不单是我的工作。适应医学的根深植于俄国生理学土壤中。我们的先驱巴甫洛夫、乌图姆斯基为发展大脑机能的适应理论作了巨大的贡献。还有一批从事高山适应研究的卓越学者制订了阶梯登山原则。他们开创的事业目前正顺利发展。如在吉尔吉斯斯坦科学院心脏研究所里。我们实验室也一直在研究适应性，近30年来我们研究了核酸与蛋白质合成所构成的适应物质基础及其交叉防护效应，这些工作促使我们发展了长期稳定应激适应机制的新概念。它们发表在一系列专著中，曾在美、德、日及前苏联出版。我们研究所的压力舱用于缺氧适应研究并成功地治疗了几种以前的不治之症，我认为我的基本任务是团结理论、临床学者与工程师，互相配合把适应医学的前景变为现实。

问：请你对适应医学作个近期展望。

答：我认为重要的有三个方面。第一，长期适应的遗传机制的研究。即决定某些物质形成与某些组织生成的基因表达。这些物质与组织乃实现适应的物质保障。第二设计并制定用于单因素或综合适应的没施与治疗规程。不限于缺氧适应，还应包括对冷热紧张状态等因素的适应。换言之，今后我们不单要有高山气候舱，还会有“高山林，高山湖”等设施。还要把压力舱换成缺氧舱，为此只需除去舱中部分氧即可。第三新的设施自然会扩大治疗范围，除上述心理症状，过敏症、心脏病外，还增加了自动免疫疾病如肌肉无力糖尿病。既然适应过程中肝脏中胆固醇氧化会被激活，盐水从机体中的分离也会被激活，所以适应疗法可能用于预防动脉粥状硬化与高血压。实验数据表明治疗麻醉剂与酒精中毒，促进严重外伤的康复，对特殊职业的各种不利因素的保护——即治疗与预防各种紧张诱发疾病——现代医学尚未解决的难题之一，所有这些问题都已摆在日程上了。

在发展这三个方面的同时应指出适应疗法不是与药物疗法竞争，而是与它互补。不仅如此，药物将按莎氏比亚的“苦药解毒”原则更广泛用来诱发适应反应，给适应外界因素的反应导向。看来，适应疗法与药物疗法以生理学为依据进行合理搭配才是现代医学最有前途的发展方向。

[npupoga，199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