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们正在评价中草药对于从湿疹到肝炎等各类疾病的疗效——并且正在取得引人入胜的药物学发现。

数百年来,像香港皇后大道西的明兴草药房这样的地方,一直在配发传统中药。在那里,一位年长的草医给一名自诉头晕和发烧的少妇看一下舌头、摸一下脉。草医把她的痛苦诊断为“阴虚”——这是一种由于脱水而引起的高热,草医写下一份长长的处方递给一名助手;只见那助手伸手到一套广口瓶中,先掏出一大把干荚果,然后是5到6块树皮。从一面有80个小抽屉的器壁上,他拿出了更多的种子、药草、皱曲的果皮,最后掏出的是一撮干薄荷。这些混和物被倒进一个洁净的纸袋以便煎药,随药还附送两片干梅脯以减缓药汤的苦味。

今天,传统正在走出草药店,进入生化实验室。在香港中文大学,任职于新近设立的生物技术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已开始对数千种在中国有着悠久药用历史的植物进行筛选。北京的医生正用草药来减轻癌症化疗的副作用。享有盛誉的英国医学杂志正在发表根据传统中药对湿疹、疟疾及其他慢性疾病的治疗所得出的新疗法。在西方科学的促进下,古老的亚洲医药甚至可以为控制艾滋病提供某些希望,这种流行病已进入它的第二个10年。

在中国民间医药的宝库里,有5000多种草药、根及植物,它们大多数从未进行过化学分析。研究人员推想,在那些药囊、药汤和药膏中间,可能会出现另一种像阿斯匹林那样的特效药,这种药起镇静作用的有效成分是数百年前美洲土著人从柳树皮里提取出来的;或者像洋地黄一样,这种用来调节心率的药是用常见的毛地黄植株制取的。数百年前,在欧洲,这种植物就作为民间疗法用于治疗种种疾患。

就中草药的知识而言,古代智慧的积累正处于失传的严重危险中:在过去的40年里,由于越来越多的学生求助于科学方法,传统行医者的人数估计已从500,000下降到320,000。结果,世界各地的制药公司、医院以及政府机构竞相从那些构成幸存的传统医术基础的知识中,竭力去搜集科学的成分。即使是最有希望的草药,在它们成为获准的药物之前,至少也需要10年的测试,评价及临床试验。不过,北京汽巴-嘉基制药有限公司的部门主管赫杰克(Jack Hao)预言:“未来将是中医与西医的结合”。

仅是去年,加利福尼亚州帕洛阿尔托的辛特克斯制药公司就开始对首批10,000种化合物进行筛选,这批化合物由香港生物技术研究所和中国科学院提供。在芝加哥的伊利诺斯州立大学,一个电脑数据库不断地存入来自世界各地的最新民间疗法资料。与此同时,设在日内瓦的世界卫生组织在中国合作创办了7家研究传统医学的中心。

中药的前途多数在于2,000余年的反复试错法,这种体验仍可在经典的文献中获得。例如,《神农本草经》记载了历史上经过试验而使用的365种草药。过去20年来生物化学家所取得的进展同样重要。目前有机化学家和分子生物学家已能分离草药混和物中有医药活性的成分,并可以有能力应用那种知识去研制新型的、功效更强的药物。

在那些物质中,引起西方强烈注意的是从青蒿提取出来的几种化合物。总有一天,它们会有助于受疟疾之害的2.7亿人。古文献盛赞青蒿用于治疗发烧的好处,青蒿是龙蒿的一种近缘植物,但直到1972年,中国科学家才把这种一年生耐寒植物的活性成分分离出来。应用这种提取物的纯净样品,即西方所称的青蒿素,中国的医生报告说,它们可以使患老年性脑疟疾的昏迷病人重新苏醒过来。进一步的研究得出一种供静脉注射用的化合物,并已使这类病例典型的20%死亡率成倍降低。

与常规的抗疟疾药如氯喹和奎宁不同,氯喹和奎宁通常在30~40小时内见效,而青蒿素的衍生物似乎在24小时内就能杀死感染细胞里的寄生虫。迄今,在所有其他的药物都不奏效的情况下,这些药物已被临床试用。不过,如果继续坚持对这些药物进行研究,研究人员预料,不出10年就能迎来二次大战以来第一流的新型抗疟疾药物。对孕妇的治疗,这些药物也许派不上用场,因为它们可能会损害胎儿。

每个研究传统中药的人都会面临另一种挑战,那就是要在即使是最简单的处方所列的10余种树根和树皮中去发现重要的生物化学成分。例如,一种流行的肝炎疗法涉及7种不同的植物,其混合物称为“柴胡汤”,是日本最抢手的中草药。大阪市立大学的研究人员正设法确定为何这种混和物在减轻胃疼、呕吐、发冷发热这些常常与肝病并发的症状似乎很有效的原因。

对于治疗一直令现代医学束手无策的皮肤病来说,古老的疗法特别惹人注目。在伦敦,任职于奥蒙德大街上的病童医院以及皇家免费医院的皮肤病专家正试图确定为何一种传统的“中国茶”能清除患严重湿疹的儿童和成人皮肤上的红斑,这种“中国茶”用芍药、竹叶和甘草煎制。

关于这种药的一份初报已于去年发表在《英国皮肤病学报》上,该报告调查了这种药在伦敦的一组30名儿童身上的应用情况,这些儿童对常规的皮质类固醇疗法没有反应。接受过传统中医和现代医学训练的罗定辉(Luo Din Hui)博士在儿童的饮食中除去了牛肉、牛奶和水生贝壳类,然后规定每天趁热喝一剂这种药汤。接受治疗的每4个人中有3人,与严重湿疹有关的硬皮和发痒红斑完全消失。此后,研究人员就已确定这种药汤似乎影响到病人的免疫反应,尽管还需进一步研究这种影响是如何发生的,以及它是否可作为一种有效新疗法的基础。

民间医学甚至还可以解除艾滋病患者的某些痛苦。在旧金山,生物化学研究人员正把注意力集中在黄瓜上。过去几年来,许多艾滋病患者一直在试图通过食用一种称为Q复合物的提取物来抑制病情的发展。这种复合物源自健康食品店从中国进口的这种蔬菜,而某些支持者认为这种蔬菜本身就能抗击艾滋病毒。Q复合物已激起了足够的研究兴趣,以至于加利福尼亚州雷德伍德城的一家生物技术企业基因制药公司正在生产和测试这种物质的自身形式。迄今,应用这种药物与受感染主体产生类似于艾滋病毒所破坏的那些免疫细胞的能力之间,有着明显的相关。

把传统中药与现代科学相结合,这种尝试在产生出真正的突破之前,还需耗费时日和大量的耐心。但这样进行生物化学基础研究极为有利——它的发展和需要也从未如此迫切,“世界上大多数人从正式的保健服务之外的传统方法那里获得卫生保健”,世界卫生组织(WHO)总干事中岛熙(Hiroshi Nkajima)博士说道。在一个日益认识到资源有限的世界上,有效的医学知识——不管它们的来源是怎样的不科学——都是不容忽视的宝贵财富。

[1992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