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有评判标准的任何角度看,朱世豹都是一个成功者,1987年,作为苏州市科技体制改革的首次尝试之一,在全市范围公开招聘轻工研究所所长。时任苏州市手表总厂副厂长的朱先生以他的经历、卓识和智慧在众多的应聘者中一取中标。至今,朱所长和他的助手张副所长在任5年,研究所从他们接手之日审计结存款只有2600元,他们没有向银行贷款分文,依靠所内广大科研人员,依靠科技开发良性循环,到现在银行存款达几百万元,成为苏州市科研机构创收大户。这一事实本身在苏州市科技发展史乃至江苏省的改革史上部堪称辉煌的一笔。
我与朱所长的结识源于3年前。某天我们刊物收到寄自苏州的一篇来稿:“自然常数浅析”,这是一篇讨论自然科学中若干常数的性质的综述性文章,文章涉及众多的物理学基本概念。作者对自然常数颇有见地,整篇文章思路清晰、论证详尽,新奇构思此起彼伏,经我刊几位审稿人反复斟酌,决定刊用。但我们对这篇纯理论性论文出自于一家应用研究所,感到迷惑不解,于是决定到苏州见见作者,这样我们与该文作者——苏州市轻工所的朱所长谈了几个小时,并由此与朱所长熟识起来。随着对朱先生了解的逐步深入,我越发钦佩这位可敬的科技工作者,因之也萌生了采访朱先生的意愿。今年元旦后的一天,乘着与朱先生讨论他的一篇文章“物理学的前景及其他”的机会,我到苏州与朱先生作了长谈。
朱所长说:“党和国家对科技体制改革规定了不少好政策,兄弟单位也有不少好经验,我们的任务是联系实际运用,不为形式而为效果改革,而且关键在于‘动真格’”。我们提出的“轻研精神”是三创——科研创造、生产创利、观念创新,我们主要是抓了以下两方面的改革。
其一,通过机制改革释放人才能量。轻工研究所较早地实行干部聘用、优化科研组合、推行群体承包、建立内部银行,拉开分配档次,严格按经济效益与科研水平提奖,上不封顶,下至对折工资。不断引进青年科技人员,大胆启用年轻科技骨干。有的科技人员工作废寝忘食,即使在气温高达37℃的施工现场一连几十个小时坚守岗位。我们坚持人才流动,就是对科研骨干也不例外。人才有进有出,实力越变越强。体制与机制改革真正落到实处,好比建造好一座“科学熔炉”,可以锻炼人。改革过程中,我们碰到不少阻力,但就像打仗一样,“狭路相逢勇者胜”。
其二,是创出一条“开发高新技术与承包企业技改”的新路。几年来我所先后开发几十项成果。其中,高耐磨镀金层、装饰用彩色发光板及超低温加工天然保健食品等项目均属国内首创、达国际先进水平,获得多项发明专利。我们所的技术人员花极大精力将高新技术迅速转化为商品。他们从生产线设计、设备制造与配置、安装调试直至技术培训和设备维修,实行“交钥匙”工程,一条龙为企业服务。仅超低温天然保健食品,我们一年多时间内就在全国范围内建立12条生产线,每条投资200万元以上,形成总产值超过亿元。
苏州轻工所的成功引起了不少新闻媒介的注意,人们在讨论、分析其诀窍所在,上述两方面已有不少报道。但依我看,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与朱所长本人知识面广和思维活跃有关。据闻,他一开始就坚持拉高开发重大课题的起点,即必须是国内首创的,并能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他常亲自选题,并在攻关中出点子。他信奉奥林匹克的“参与”精神。热衷于科研中的争论与活动。这第三点,是我这次来访的重点之一,即主帅者个人的学养与他的事业成功的关系。正是在这一点上,使我、我们杂志与朱所长彼此更贴近了。
谈到这方面的情况时,朱先生首先向我讲述了30多年前他经历的一件事情。那时他只有20岁,在部队从事军事技术的教学工作,20岁的他登上讲台,下面听课的学员中有些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每次上课,学员先向老师敬礼,时隔30年后,朱所长仍沉浸在对当时部队生活的回忆中。他对我说,这些老将军向我敬礼,虽使我感到紧张,但他们表达了对知识的尊重与渴望,这使我认识到知识传播的重要性,而我仅仅是先学了一点而已。朱先生在部队的专业是对空射击理论,这必须有较深的数学功底,后他又改行搞电子学,重点讲授遥控发射设备课程,70年代初朱先生回到地方,从工人、技术员直到主持苏州市8千余人大厂苏州手表总厂的技术工作。每一个岗位、每一样工作,他都用心去干。30多年来,他跨进射击、电子、钟表、食品、管理及物理学几个不同的科学技术领域,富有传奇色彩。担任市轻工所所长的重任,为他在更宽广的舞台展示才华提供了新的机会。
“我这个人虽不算聪明但肯学敢想,能注意不断接受新思想,接受后发挥也快。思维活跃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平时的知识积累,我自学已有利多年,从电子学到物理学等,看了几百本书,写了几百万字的东西……。”这是那天晚上朱所长与我交谈中的一段话,读者诸君可以试想一下,一个向市里立下军令状,不吃皇粮,率先走上改革之路的研究所所长,每天有多少烦心的事要他去解决,其他不论,光属下百多人的吃饭问题就是一个大难题,但他竟然能坚持每天抽出仅有的几小时完全是个人的休息时间去认真学习一些物理学名著。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量子力学理论、物质结构理论等方面的专著,他都作了反复地研读。他学习的特点是伴以严肃的思考、认真地笔记。朱所长告诉我,他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看几页物理学或电子学方面的书。他习惯于在白天单位里的繁忙工作后,在家里的写字台前,在物理学大师们的著作中寻觅到智慧和安宁。
如果说他曾把学习自然科学一些最新思想成果的专著作为一种精神享受的食粮的话,那么近年来他则更进一步从这些学习中汲取新的灵感来扩充自己的知识结构,并逐渐在科研工作中加以运用,例如朱所长对电子的原子结构问题一直有浓厚的兴趣,他正在考虑可否将目前他亲自参与开发成功的颇受欢迎的“全甲鱼粉”等超低温加工的营养食品再提高一个层次,因为现有的产品只是在组织细胞水平上产生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或改善了人的免疫功能,但若能再深入一步到生物大分子水平乃至电子水平,则其有效作用的层次可望提高几个数量级。这是一个十分诱人的课题。朱所长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并开始努力作这方面的尝试。同时他在与笔者交谈时也一再期望理论物理学家们能贡献所长,企业家和科学家联手选择几个课题作深作细,一定大有潜力可挖。
类似的课题还有如何将现有的表面处理工艺从微米级提高到原子分子水平;再如发光材料,现有的荧光材料颗粒太粗,能不能再细一点?朱所长还举了香料缓释问题为例,现在的缓释水平最多8个月,我们希望要达到半年以上的指标,这也包括颗粒进一步细化的问题。总之,我们现有的不少工艺其水平只是粗浅的毫米级、微米级水平,而原子水平讲埃(?),这两者间有数个数量级差可由物理化学家来填补。我们迫切地希望得到专家学者的指导。交谈中,朱所长与我商定,约请上海几位思想活跃、造诣较深的理论物理学家到苏州来共同探讨,交流一些彼此感兴趣的问题。我想,当社会上正在关注如何加快产学研一体化步伐时,朱所长已经率先作出这种具有远见的安排实为明智之举。这除了与研究所本身的工作业务有关外,还与朱所长本人的学养、追求有关。据我所知,朱所长在多年研读科学著作的基础上,形成了对一些科学问题的独特见解。如在1991年2月号本刊上刊出的《自然常数浅析》一文中,他倡议建立自然常数学。自然常数虽属不少科学家接触的经典课题,但如此充分表达并提出可能建立边缘学科尚属首次。他还应邀出席1991年“粒子物理学与宇宙学”上海国际学术会议,发表了“波粒二象性新释”论文。融合他近年学习研究最新见解的《电子学前沿》—书已近脱稿,这本10万字的著作对电子学中的理论与应用的近代进展作了汇集,并对其中某些传统观念提出了新的看法。文字清新,可读性强,此书估计年内将问世。
此外,我在同朱所长的几次接触中,发觉他对新学科新知识的学习、运用特快。如他将混沌理论用于企业管理实践,认为一个管理上井井有条的企业米必就是最佳企业,他已将自己的体会写成专文《混沌学?管理学?目标学?》。
1993年对苏州市轻工所和朱所长本人都是一个好年头。他们筹备多时的“江苏苏州市蒙力奇天然保健食品有限公司”将于上半年正式挂牌。这是该所领办的以超低温系列营养食品为基础的多种经营的科技先导型有限公司,他们计划以2年时间,在国内与国际市场形成规模,使蒙力奇天然保健食品成为90年代江苏省、苏州市的拳头产品之一。其次是蕴含朱先生多年研究心得的两本专著《电子学前沿》、《经营之道与量子物理》(暂名)将于年内出版。尽管对朱先生的一些学术见解,专家们会提出这样或那样的看法,但以我对朱先生的了解,我觉得他的探索,他的努力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他毕竟没有完全嚼“别人吃过的馍”。至少他对基础科学、新兴科技知识的强烈探求、努力掌握其精破的精神可以令许多科学家多了一位挚友,我更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位可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