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科学受到来自多方的攻击之时,我们必须明白科学本身是正确无误的,而研究科学的人类易犯错误。我们知道,在艺术、法律和宗教领域里取得的巨大成功,能够经久不衰、世代相传。然而没有哪个领域能像科学那样,给我们提供进一步了解自然的机会。为了说服公众支持科学家的努力探索,以取得关于我们自身和我们周围世界的更加合理、有效的解释,我们必须清楚地区分科学本来的独特性和作为其研究者的人类的特性。
鉴于“科学”这一术语已被广泛地用于从政治到工程的许多领域,在此,我将其范围限制在物理学和生物学领域,并要求其观察记录要提供足够的细节,以便于其他人重复和对其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同时,用来报道其研究成果的学术语言应该是国际性的,不允许模棱两可,并且要求长期有效。
对所有人来说,科学的价值在于其为人类提供了实践的原则和工具,为文明生活提供了各方面(工业、医学、农业和通讯)的保障。除此之外,科学还使我们理解了宇宙的本质,地球上生命的起源,以及我们与地球邻居们的微妙关系。虽然我们现在对于经济问题几乎没有科学的解决方法,也不能做到与我们的同类以及其他生命和平共处,但是毫无疑问,随着人类对生命化学的深刻领悟,将来必能找到解决这些困难的途径。
与几十年前的科学家们相比,现在的科学家为数更多、更有专长,并且科研花费更大,但是科学家也不是外星人,他们也很一般,像从事其他职业的人们一样,具有个性和弱点,科学家除去行为怪异之外,或许还有懒散、粗心及偶尔的欺骗行为,所有这些现在受到了宣传媒介的过分渲染。人们通常把科学中的骗局归咎于社会的弊病,或归咎于科学的管理不善,然而我记得早在40、50年前,这样的心理病态现象就很常见。和那时一样,宣布的发现越新奇,吸引力就越大,一旦失败,便会很快曝光。人们正在制定一套官方准则来判定和揭露科学中的异常行为,然而这样的检测手段非但不能阻止这类科学中的偶然过失,而且还会对科学的发展产生极大危寄,并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关于对科学的支持,主要的缺陷是要求科学家按照既定的目标设计研究方案。当局总是要求科学研究能直接解决一些社会紧急问题,科学基金越受制于国家或其代理机构,这种要求就越严格。这种情况对科学的发展极为不利。我们知道,改变医学面貌的真正重要的发现——例如X射线、盘尼西林、重组DNA——都是基于对自然的好奇而进行探索的结果,跟医学的既定目标毫无关系。同样的,重大的工业发明总是偶然产生的,随后得到承认仅是因其商业价值的缘故。不管这种情况显得多么违背直觉——对科学家也好,对门外汉也好——发现或发明的最稳妥和最有效的途径,与其说明对既定目标的追求,不如说是通过科学家或发明家的创造性活动。
这种研究成果的酬报方式压根就有问题,它要求申请者寻找一条发现的途径,试图取得实践的成果,或者,至少能沿一个新方向推出某条定律。这种做法无论如何讲不通。科学家们作为真正的运动员和艺术家,应该按照在已取得成就基础上签署的契约享受报酬,而不是按照他们承诺做什么。那些在科学前沿工作或正在创造一门新学科的科学家,必须依赖于直觉、机遇和迅速转向新的研究方向的能力,以便于对从他们及别人的研究中暴露出的问题进行探索。
总之,在人类的活动中,我要特别赞扬科学。科学的实践性使得科学家像常人一样做普通的事情,当这些事情组合在一起时,就显示出大自然异常错综复杂和令人叹为观止的美丽。科学不仅使科学家献身于其从事的伟大事业的进步,而且为在自然界中的探险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前沿阵地。
[Science,1992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