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增多的证据显示，大部分溃疡病是由细菌传染引起的——但是诊疗所或者制造抗酸药物公司尚未接受这一信息。

“别过来——你会把溃疡传染给我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短语。但是，很可能他们都不知道，这句话非常正确。因为，已经证实溃疡病就是细菌传染所致。过去一年之内，至少有2篇研究报告，分别刊登在《内科学年鉴》和《新英格兰医学月刊》上。这2份报告说，许多研究者都明确支持，早在80年代初期就已提出的假说，多数十二指肠溃疡是由特殊的细菌引起的，胃炎和胃癌也是这个病因。

发现细菌可能是溃疡的致病原因，与传统认识相左。一个半世纪以来，医学的教条是：绝大多数溃疡病是由于紧张、膳食、吸烟、饮酒和其它因素，使胃分泌过多的胃酸引起的，从而，对治疗溃疡主要的突破性研究，就是开发抑制分泌胃酸的药物。这项努力获得了惊人的成功。今天，抗酸药物，如西米替丁（Tagamet）和雷尼替丁（Zantac），用于治疗已达全部溃疡病的90%以上，处于美国销售药物的首位，去年一年的销售额即达44亿美元。

然而，这类药物并不是非常有效的。用这种传统方法治疗溃疡病，6个月之后，其复发率约为50%，而在2年之后，复发率竞高达95%。纳什维尔的范德比尔特大学的传染病部主任，微生物学教授马丁 · 布莱泽（Martin Blaser）认真地说：“如果在癌症和耳传染病方面有了上述的结果，我们就认为治疗失败了。”

与之相比较，最近的研究表明，把治疗溃疡和治疗细菌结合起来，就可以把复发率降低到20%以下。不过，尽管许多研究者和在许多研究性医院内的医生，给溃疡病开抗菌素药剂的处方，而诊疗所协会作为一个整体以及制药公司，并不理会有关细菌这一新的认识。私人开业的医生们和一些制药公司，表面上似乎要把引起溃疡病的细菌假说材料，当作病例研究。事实上，却被那种对成百万患者有潜在危害的，被否定的传统认识推迟了。

从一开始，细菌导致溃疡病的观点，就面临着艰苦的斗争。因为，微生物学者们认为，胃中的酸度、粘液和其它因素，都是不适于微生物生长的环境。早在1892年就发表了第一份胃里有螺旋状微生物生存的论文。但是，培养这种来自胃中微生物的企图却失败了。随后，这种索求和继续得到的东西，又被作为活组织检查中的污染物而丢弃了。

到了1982年4月，幸运才突然降临。长期留驻在西澳大利亚皇家珀斯医院内科里的巴里 · 丁 · 马歇尔（Barry J. Marshall）和病理学者J · 罗宾 · 沃伦（J. Robin Warren），用沃伦曾经在成百个溃疡病患者活组织检查中，发现的一种螺旋状微生物，进行培养试验。但是，重新培养这种细菌的企图又失败了。这个时候，该医院却被一阵突发性的金黄色葡萄球菌（Staphylococcus，aureus）素抗性所袭扰。微生物实验室被封闭了，马歇尔的培养皿在培养箱中，保留了5天，3倍于标准时间，长得足以使细菌克隆出可见的菌落。

马歇尔和沃伦把这种新发现的细菌，命名为弯曲杆菌（Campylobactor Pyloridis），其他的研究者指出这种微生物不属于弯曲杆菌属，或其它任何已知的属以后，又改名为Helicobacter Pylori。1983年马歇尔和沃伦提出：这种细菌是胃溃疡病的病因。现任弗吉尼亚大学医学院医学和胃肠病学副教授的马歇尔说：“当时，我确信它将立即得到广泛的承认，2年之内抗菌素疗法将会成为胃溃疡病的基本疗法。”

但是，马歇尔的希望并未实现。这并不是研究者们对此漠不关心。而是H. Pylori具有许多罕见的特性，这些特性促使微生物学者们忙于研究。布莱泽说，其中最有趣的可能就是这种细菌，具有一种叫做脲酶的新型的酶。这种新型的确只单独存在于Helicobaters之中，比其它细菌的脲酶要活跃10至100倍。这种酶把尿素分解为二氧化碳和氨，具有降低酸度的作用，使H. pylori有可能生活在胃的高度酸性环境中。

但是，即使H. Pylori能在人的胃里安家，那么，它究竟是不是溃疡病的病因呢？最著名的刊物登载了肯定的证据：去年5月，豪斯顿退伍军人医务中心贝洛医学院和儿童营养研究中心的戴维 · 格雷厄姆（David Graham）及其同事们，在《内科学年鉴》中发表文章说，一项随机的临床试验结果表明，用雷尼替丁，四环素和甲硝哒唑，和碱式水杨酸铋结合起来，治疗十二指肠溃疡和胃溃疡，2周之后，患者的复发率，前者仅有12%，后者也仅有13%。与之相比，仅仅接受雷尼替丁治疗的患者复发率，十二指肠溃疡为95%，胃溃疡为74%。

去年2月，维也纳大学医学院和汉纽斯克医院的埃诺 · 亨切尔（Enno Hentschel）及其同事们，在《新英格兰医学月刊》中的报告，也提供了支持的证据。用抗菌素治疗的十二指肠溃疡病患者的复发率，仅为8%，而接受安慰剂治疗的患者复发率却达86%。

对于许多研究者来说，这就意味着，大多数溃疡病都起因于细菌，证据非常确凿；洛克菲勒大学医学中心的溃疡病专家理查德 · 加尔布雷恩（Richard Gal-braith）说：“除了极少的胃溃疡病病例之外，H. Pylori侵染在所有的溃疡病中，具有决定性作用，我想这是没有问题的。”一些著名的医学中心的胃肠病专家们，也找到足够的论据，为溃疡病患者开抗菌素处方。例如，在梅奥诊所，抗菌素疗法已成为标准治疗方法。药物学副教授尼古拉斯 · 丁 · 塔利（Nicholas J · Talley）说：“我们的看法是，如果清除掉细菌，你就会一次性地和完全地摆脱掉溃疡病。”

这类处方的好处，并不只限于医学方面。根据即将在《Lancet》上发表的一份欧洲某个研究室在调查H. Pylori后，表示赞同的报告说，根除掉H. Pylori以后的5~10年，就有可能削减胃肠病医药费的80%。

但是，医疗所开业的胃肠病医生们，并没有急于获取这些可能的好处。有些胃肠病专家，当其了解到溃疡病复发与细菌有关的观点时，并不认为细菌就是病因。新墨西哥大学医学院的胃肠病学首席专家丹尼斯 · 麦卡锡（Denis Mc Carthy）说：“我想并没有证据证明Helicobacters卷入溃疡病的初期发展。H. Pylori是这个错综复杂和使人迷惑难题的主要部分。但是，在Helicobacters侵染阶段，大概还会有一些其它的危害。”离开梅奥珍所以北90英里的地方，即明尼阿波利斯的明尼苏达大学的医院和诊所，就没有人为溃疡病开抗菌素的处方。医院的一位发言人说：“这项论据还不够完善。”

另一方面，毫无疑问，确实没有只字片语从研究协会走漏给门诊医生。布莱泽说，“大多数的医生仍然按照过去20年的老办法治疗溃疡病。”一位坚持不要透露姓名的私人诊所的胃肠病医生，对那种用抗菌素治疗溃疡病日益增长的支持评述道：“这对我是个新闻，我们私人诊所大多数的医生，都是根据药品公司的资料，了解新治疗法的进展。”

而药品公司的文献，甚至连部分有关抗菌素治疗的消息也不登载。因为药品公司对这方面的发展不感兴趣。《科学》杂志社打电话给各个著名的药品公司，回答的仅有2家——阿斯特拉制药公司和阿博尔特药厂——表示它们是致力于开发治疗溃疡病抗菌素的。

麦卡锡说：“如果早在儿童期就注射疫苗，会比使用新的抗菌素还要好。这仅仅是一种期望。但是，最终是会成功的。因为H. Pylori有变异的能力，并能交换DNA片段，说不定它的抗性就不会发展。”目前，至少有2家生物技术公司：奥罗瓦克斯公司，地址在剑桥；奇罗公司，地址在伯克利，他们都在开发H. Pylori疫苗。

如果真有一种疫苗可以防御溃疡病时，在那种情况下，H. Pylori在人类病害中的作用，仍不会完全结束。流行病学和活组织检查的资料表明，H. Pylori传染可能会变成产生胃癌决定性的第一步。布莱泽收集了一些流行病的数据。他说：“人一旦被传染上Helicobacters以后，最明显的结果是什么呢？那就是终生都保持着传染。对大多数人来说，除了胃壁衬上有些轻微炎症外，不会有什么发展。”“在另一些患者中，Helicobacters传染导致溃疡病，而第三组患者中，却产生慢性的萎缩性胃炎，即众所周知的胃癌前兆。”

还不清楚实现这三种后果，是由那些因素决定的。对于另外一个关键问题，研究者们也没有答复：即细菌是怎么侵染的。流行病学的资料表明，卫生设备水平最低的地方，就是传染率最高的地方。这一情况表明在发展中的国家里，口腔——粪便的传播可能是最普遍的传染途径。但是，这些资料并未解释在美国和其它的发达国家中，传播又是如何发生的。

如果溃疡病能按照脊椎灰质炎和天花那种方式加以解决，则其中的奥秘总会有阐明的一天。几乎每个人都会同意对马歇尔大加赞扬，麦卡锡说：“虽然他肯定属于令人吃惊的那一边”——他对细菌只给了一次药，就完成了他的病例——“对于他的研究，大概还是值得颁发诺贝尔奖的。”马歇尔无疑地也不会拒绝接受诺贝尔奖。但是，他不认为他的研究工作已经做完了。他认为，主要的任务还在于获得有关医生遇到患者时，对于他的结论有什么反应。“如果在美国，这个发现对于保护健康很有效果，我们就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把这个信息传播给研究所之外，更多的开业医生们。”

[Science，1993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