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希腊到今日阿巴拉契亚，草本植物一直被人们用于避孕。

在弗吉尼亚和北卡罗来纳，一些阿巴拉契亚妇女常常在性生活之后从一种叫做“安女王饰带”的普通野草中采一茶匙草籽捣碎，再置于一个盛水的杯子里搅拌，然后把这种砂砾般的制剂喝下去。她们说这样可以避免受孕。

无独有偶，在印度拉贾斯坦的农村地区，也有这样的植物，那儿的村妇经常嚼咽这种草籽干，她们也依仗这种野草进行避孕。

这一避孕知识至少可以追溯到二千五百年之前，当时的古希腊医师如希波克拉底就曾把“安女王饰带”草籽作为止孕药使用，同时还将这种草制成一种“晨起后口服的避孕丸”。今天，虽然已是物换星移，但这一方法仍为上述两地的妇女们所掌握。

事实上，据发掘这一习俗的罗利市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医史学家约翰 · M · 里德尔（John M. Riddle）说，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类古老的方法不仅在动物试验中确实奏效，而且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使用方法以及取材于植物的节育药物在远古时期就广为流行，最近，里德尔在一本名为《远古社会至文艺复兴时期的避孕与流产》的书中发表了他的研究结果。

里德尔认为，利用草本植物节制生育曾为希腊的昔兰尼城邦海滨地区（今日的利比亚）带来许多财富。当年，昔兰尼人经常采集和输出一种植物的汁液。这种植物，希腊人把它叫作罗盘草，而罗马人称之为罗盘菜。早在公元前500年，昔兰尼人使用的硬币上就有这种植物的图案。

罗马植物学家老普利尼（Pliny the Elder）说，罗盘草的价格曾比其等重的银子还高。希波克拉底也对叙利亚和希腊栽培这种植物的未成功尝试作过记载。罗盘草在当时非常出名，连阿里斯多芬尼斯也曾在他的一部剧作中谈及过它的价值。

这种植物为何如此显贵？据老医师索兰诺斯（Soranus）看来，妇女们无论何时需要口服“昔兰尼汁（他是这么称呼的）”，都可以避免受孕或促使流产。

从有到无

可是到了公元四世纪，原来极为丰富的罗盘草开始绝灭了。寻找替代物的妇女们转向了罗盘草在大茴香科中的亲缘植物，如阿魏，这是一种今日用来配制辣酱油的主要原料。阿魏的避孕效果虽说要差一些，但比罗盘草便宜，而且在古代社会就被普遍用于药方。

里德尔说，古文献中还提到过许多被用来调节生育的其它植物，其中比较著名的有薄荷、芸香、柳、枣椰树、石榴、蒿属植物（如苦艾）和没药。对于这类配药，现代医学专家通常认为无避孕效果而不予考虑。但近几年来的动物试验证明，它们均有一定的节育作用。

尽管从未有人对罗盘草作过科学试验，但阿魏原汁的试验结果则显示出其避孕的效能。例如在大鼠试验中，阿魏原汁抑制受精卵着床的有效率达50%。如果在大鼠交配后三天之内饲喂阿魏亲缘植物的提取液，防止受孕的有效率几乎是100%。

伊利诺斯-芝加哥大学的药理学家诺曼?R · 范斯沃思（Norman R. Farnsworth）数年来一直都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他说，动物试验表明，世界上大约450种植物中含有抑制排卵、阻断受精、中止着床或以某种其它方式引起不育的天然物质。

许多植物含有雌激素样化合物，能使受孕与妊娠所需激素的均衡水平发生改变。有些植物所含的物质，只是促进卵子在华输卵管中快速运动，使其在受精之前进入子宫，这样，卵子就会因无法在此状态下存活而消亡。范斯沃思说，还有一种植物，能直接抑制精子在穿入卵子时必需释放的一种酶。

饮食节育

范斯沃思发现，即使是日常饮食中的食物，有的也具有避孕作用，如豌豆。这条线索所依据的事实是，西藏曾有过人口长达200年保持不变的历史。而在此期间，西藏人的饮食主要是大麦和豌豆，如果喂养小鼠的饲料中含有20%的豌豆，小鼠产仔率会减少一半|如果饲料中的豌豆达30%，小鼠就完全不能繁育。

里德尔认为，因为在如此之多的植物中含有节育作用的天然化合物，所以古代社会的人们对此已有发现是不足为怪的。

他还提到，这些物质的广为应用可以解释古代历史上各个时期人口保持不变甚至下降的原因。例如公元初期的500年间，据历史学家估计，在没有大规模战争和流行性疾病的情况下，欧洲的人口从3280万下降到2750万。

人口的下降通常被认为是溺婴所致，但文献中却几乎找不到这种习俗的记载。相反，里德尔从史密斯索尼恩研究所已故人类学家J · 劳伦斯 · 安吉尔（J. Lawrence Angel）的论著中找到了当时妇女平均生育率下降的佐证，是由于生小孩时韧带撕裂往往使妇女的骨盆产生创伤或裂痕。安吉尔的这一例证尽管存有争议，但他在作古墓尸骨检查时确曾根据这种创伤得出结论说，那时妇女所生孩子数比维持人口稳定所需量要少。不过，人们对安吉尔有关成人寿命同时也在升高的发现则少有异议。

“那时妇女在育龄期采用过的节育手段比我们过去所认为的要多得多，”里德尔说，“她们基本上掌握了确实有效的避孕方法范斯沃思赞同说：“显然，她们像其它任何时代的妇女一样，也要过性生活，而当时还没有避孕套，但并不见这些女士们年年怀孕。”

那么，这一知识为什么失传了呢？里德尔列举了两个原因：

一是医药方面的变化。某些实际上人人都会操作的方法后来只能由受过正规训练的男子所专用。而草本植物节育制剂的使用方法可能均为女性所掌握，不在男性支配医药的条规范围之内。所以只能在口头上传下来，并且主要是由那些并非高素质职业医师的人们所使用。

二是一种在中世纪出现的较为残忍的禁欲观。里德尔认为，那些掌握控制生育秘诀的妇女往往被当成女巫烧死。他说：“只要查阅一下女巫被指控的情况就不难发现，其申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与生育有关的问题。她们大多被指控犯有导致不育、新生儿死亡或诱发阳痿、堕胎等罪过。”他认为，这些“女巫”正是实施古人智慧的助产士。在此，他引用了中世纪宗教法庭审理异端时常用的一句话：“魔鬼附在草上活动。”

[The Washington Post，1994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