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滴蜜蜂的毒液，注射到一只免疫的雄蟑螂体内，结果可能杀死蟑螂。另外，同样处理一只雌蟑螂，却几乎可以肯定它会康复。免疫学者们认为，这种完全不同的结果证明，雄性和雌性的免疫系统之间，具有根本的差异。这种差异可以扩展到从蟑螂到人的所有动物：雌性比雄性有更强的免疫性。设在桑 · 安东尼奥的得克萨斯大学健康中心，其中有位免疫学者诺曼 · 塔拉尔（Norman Talal）甚至揶揄地说：“在上帝的，或者生物学的，或者你的眼里有什么呢？有的就是妇女。所以，她们受到超级保护。”

约翰 · 霍普金斯大学的免疫学者诺埃尔 · 罗斯（Noel Rose）补充说：“妇女比男子具有更多的免疫天赋是经过充分证实的事实。”然而，这种天赋却是一把有两面锋利刀刃的宝剑。尽管妇女对传染病可能更少敏感性，却似乎会更多地罹患自身免疫性疾病，如全身性红斑狼疮，或者多种硬化症——这些都是免疫系统转而危害其自身的疾病。事实上，感染狼疮的十有八九是妇女；研究者们估计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患者中，75%或者更多的是妇女。

为寻求这些机能失调的答案和治疗对策，科学家们已经开始破解雌性免疫系统本身的奥秘。蛋白质化学家琼 · 梅里尔（Joan Merrill），她在纽约圣。卢克的罗斯福医院、免疫学家罗伯特G · 拉希塔（Robert G · Lahita）的实验室工作。该实验室正在进行某些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研究。她说：“这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为正常免疫系统的活动功能，打开了一扇奇妙的窗口，向我们表明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那些像梅里尔这样的研究者，通过这扇窗口都能看个究竟。她说，“妇女的性激素和性腺在调节免疫系统中，担任着重要任务。反之亦然，这些研究阐明了妇女的生殖系统和免疫反应交织得如此紧密，以至有位研究者竟把生殖系统称为“反馈系统”——不过，根据妇女的年龄会有变化，看其处于月经周期的什么时刻，以及是否怀孕。

关于激素影响免疫反应的观点，虽然从19世纪末期就已经很流行，但直到现在研究者们才开始缜密地审查雌性免疫系统的特性。达特毛斯医校的生殖免疫学者查尔斯R · 怀拉（Charles R Wira）说：“这是曾经进行过非凡研究的领域Z现在更加快了研究速度。这对妇女的健康事关重大，因为对许多自身免疫性疾病来说，这些研究牵涉到各个方面：从药剂试验，到接种疫苗的选时，到治疗某些不孕症难题，到化学疗法的给药，到探寻治疗方法——以及治疗药剂。

妇女免疫反应比男性强的基本论点，已被许多研究工作所肯定。免疫系统中的两个主要分枝 :细胞免疫（支配杀伤T细胞）和体液免疫（支配由B细胞产生的抗体）都是如此。例如，雌鼠比雄鼠会更快地拒绝外来的皮肤移植体，去势的雄鼠和几内亚猪会增加对传染病的抵抗力；而在人和动物两类典型中，雌性的主要免疫球蛋白（IgG，IgM和IgA）具有更高的运转水平。女孩的IgM水平早在6岁时，就已经超过同龄的男孩。

雌性周期的本质——以及雄性和雌性免疫反应的阴阳界限——存在着关键的生物学差别：生殖。辛辛那提市退伍军人管理处医学中心的免疫内分泌学者查尔斯I · 格罗斯曼（Charles I?Grossman）说：“妇女要孕育后代，延续种族，所以她们有较好的免疫系统不足为奇。”他又补充说，首先，妇女必须健康，才能怀孕。这就可以用来解释：妇女的免疫系统为什么会优于男子。一旦怀了孕，她又必须“克服长期怀孕的压力；孩子出生以后，又必须面对哺乳和保护孩子的压力。男子却不必管这些事情。”

实际上，如同格罗斯曼陈述的那样，当妇女的雌性激素使其免疫反应“加速”的同时，雄性激素却使男子的免疫系统趋向抑制。青春期之后，男性的免疫系统会有点变化。但是，妇女的免疫系统变化较多，青春期中增强，到怀孕期降低，怀孕期之后，又恢复到从前的高水平，到了停经期又再次降低。

然而自相矛盾的是，母亲免疫系统的增强，会使胎儿处于危险状态。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胎儿是一个外来体，所以容易遭受侵袭。但是格罗斯曼和其他人认为，在那里周期的性激素会承担任务。他说：“研究表明，排卵之前，性激素就在调节免疫系统。”格罗斯曼提出，雌性激素能增进促乳素和生长激素的分泌，随后又会增加T和B细胞的数量——因而有助于妇女增强抵抗病毒和病菌的力量。

排卵之后，在妇女的另一半周期中，雌性激素水平下降，黄体酮增加，以调节其免疫反应。怀拉解释说：“免疫系统已被调整，能够抵御病菌或病毒的侵袭，而不会伤害精子或是胎儿。”这样，怀孕期中占优势的激素，即增多了的黄体酮，和其它的免疫调节因子，一道抑制免疫系统的功能，使之不至于排除掉胎儿。

怀孕期中妇女的免疫系统受到的这种抑制，使妇女处于多种病毒感染的巨大危险之中，如风疹、水痘、带状疱疹，流感和病毒性肝炎。但是，一旦婴儿出生之后，妇女的免疫系统就会跳回正常水平，在她需要给新生婴儿哺乳和照管时，给予她更多的保护。格罗斯曼还特别提到，在哺乳期中母亲也会把“她的一些抗体输送给婴儿，所以就需要较高的水平以保护自己和婴儿。”直到婴儿自己能够抵抗疾病的侵染。

当研究者们还在努力探寻激素完成这些任务的所有途径和机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为替代雌性激素、黄体酮和雄性激素，有些免疫细胞带有受体。最近的研究也提出，在生殖道中发现雌性生殖腺本身可能就包含调节免疫细胞（T和B细胞以及巨噬细胞）因素的产物。密苏里的哥伦比亚退伍军人管理局医学中心，风湿病专家萨拉￡ · 沃克（Sara E. Walker）说：“对胎儿来说，人们习惯认为子宫所在基本是由肌肉组成的密实范围，正好是一个安全的容器。但是还有证据，子宫也产生细胞激动素和其它免疫因子，至于是否受大脑的控制，我们还不清楚。”

怀拉对雌鼠生殖道的研究表明，雌性生殖结构和免疫反应之间相互关系的变化非常微妙。他解释说：“我们检查了雌鼠的主要生殖器官——阴道、子宫颈、子宫和输卵管四者的粘性膜分泌。它们各自具有不同的生物学功能。因此，我们认为它们的免疫功能是不同的。”例如，研究表明排卵前24小时，鼠血中的雌二醇（前期的雌性激素）的水平升高，促使子宫分泌的抗体也达最高水平。“这对清洁子宫和摧毁其中可能存在的各种细菌非常重要，以便为受精和植入做好准备

怀拉说，然而在阴道和子宫内“雌二醇（的作用）完全相反，它抑制免疫反应，因此就不会杀死精子。”至于相同的激素在不同的器官中，为什么作用相反。怀拉说 :“那是难以回答的重要问题。”据他推测不同的功能是由基因控制的一有证据证明蛋白质和mRNA也同样包括在内，他补充说，无论如何“这是一种高度和谐结合起来的活动系列。”怀拉现在主持着国家健康基金会的一项4年期的研究项目，观察该项效应的交响曲，是否也会在人类之中演奏。

如果真是如此——如同怀拉推测的那样——则不同水平的粘膜免疫反应就会明显地影响妇女健康，怀拉提醒说：“这要根据周期的不同阶段而定。妇女可能更易于罹患性传染病（STDs），包括HIV。而在另一阶段妇女又可能更具有抵抗力。这种免疫反应的变化莫测，又可能影响到妇女对药物或者疫苗的反应。特别是在STDs蔓延的条件下。”他说：“给妇女注射疫苗的最理想时刻，可能就是在取得免疫反应最好的时刻。”

另外，怀拉和其它研究人员强调，由于妇女内分泌的周期性特点，进行各种药物学试验时，都应该包括对妇女的专门试验——因为直到5年前，这方面的试验却没有考虑到妇女的特点，对雌鼠也是如此。新泽西医校的产科和妇科医生阿琳 · 巴第格尼茨（Arlene Bardegnez）说：“代谢药物的作用对妇女就不同于男子，常用药物如AZT，对妇女的毒性要比男子大。”还有妇女具有不同的体内脂肪分布，再有妇女和男子相比，个体趋于娇小，而且肌肉也较少。医生给妇女使用和男子相同剂量的药物时，就会使该种药物浓度过大，

激素对妇女免疫系统的强烈影响，不仅只限于药物试验，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妇女更易于罹患自身免疫性疾病。根据圣 · 卢克的拉希克的意见“如果从因激素参与而正常加速的一种免疫系统开始，然后就会得到某种［激素］的不平衡，”好像产生了某种类型的自身免疫。作为这一点的例证，患狼疮的妇女增高了雌二醇的水平，就会依次转而增高循环抗体的水平。拉希塔说，“患狼疮的妇女雄性激素水平很低，却有很高的雌性激素水平；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是超级妇女。”但其结果就使控制免疫系统的“变阻器”不起作用，像一盏始终点亮着的灯。只有正常妇女的免疫系统才能拧小这盏灯。男子很少会罹患狼疮，大概是由于睾丸激素［甾酮］的保护作用所致。即使睾丸激素的水平较低，也能使雄性免疫系统保持稳定的活跃状态。拉希塔说：“就这些自身免疫性疾病而论，睾丸激素对男子有着非凡的保护作用。”所以，一旦有男子罹患了狼疮——如同有人那样，就使得拉希塔和其它的研究者迷惑不解“罹患狼疮的男子并未全部女性化，他们有胡须并且身强力壮。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一点线索。”

拉希塔和其它人推测，由于自身免疫性疾病（至少已经有了80种）进入了家庭；这种功能失常免疫反应的原因，可能是男女双方的基因缺陷。并且已经涉及到许多基因——以及很多的缺陷。因为每个家庭成员并不一定患有相同的自身免疫性失调。

例如，母亲可能患有狼疮，女儿却患有风湿性关节炎或者子宫内膜异位症（推测其中有些类型是由一种自身免疫性反应所致），而一个儿子又患有柯萨奇心肌炎（一种经常死亡的心肌炎k得克萨斯大学的风湿病专家弗兰克 · 阿内特说：“把所有的家庭成员拢到一起，看看究竟能够得到多少相关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史，或者在他们的血液中，究竟有多少完全失常的抗体，然后就可以看出，似乎有一种或多种自身免疫性的基因

而如果各种各样的基因缺陷是这些失调的原因，那就会有把它们全部连系在一起的共同模式：免疫系统开始形成侵袭特定的细胞或组织，或使某个器官功能失常的抗体。例如糖尿病，就把胰脏当作靶子|而各种普通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狼疮，侵袭就遍及全身，从关节炎到皮疹到肾脏病，形成多种疾病。

自身免疫性和激素之间的联系是相互协调的，大多数的患者都是在青春期之后，才首次表现出病状。但是，研究者们对造成病状表现的转移机制，却仍然困惑不解。阿内特说 :“免疫系统如何失去自身的耐受性，这是带根本性的难题。”目前，他正在探索“主组织相容性复合基因（MHC）—MHC是免疫反应中调节T和B细胞相互作用的一组基因——中的缺陷。这种缺陷很可能促使发生狼疮，正常情况下，负责调节免疫反应的MHC基因使免疫系统同时针对外来的侵袭者和自身的成分。他说：“据推测它是被训练区分开这两者的。但是，自身免疫失调却破坏了这个识别系统。”

阿内特和其它的研究者设想，由某种病毒或者是细菌传染病引发的破坏，可能是造成罹患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原因。这种设想最近得到部分证实。达克大学医学中心的免疫学者用注入细菌DNA的方法，在试验鼠身上引发狼疮，而不用产生特殊的免疫反应对付外来的DNA，使试验鼠对自己的DNA产生抗体。研究者们用这种新的鼠原型探寻狼疮的起因——还警告有该病的患者要避免细菌感染。

不论有什么不同——带有益处和害处——男、女的免疫系统都是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消失（尽管伴有失调，早期引发，而如狼疮，却不会）。妇女停经之后，雌性激素水平显著地降低，循环抗体水平和一般的免疫反应变得更像男子那样，低而稳定。

研究者们说，男女还是有所不同，“妇女要健康些，而且更加长寿，格罗斯曼补充说 :“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连保险公司也知道有关妇女的情况，他们正在寻找一种更好的方式。”通过增加对免疫系统本身如何运作的了解，详细地弄清这种更好的方式如何进行，才能最终地对性别双方都有利。

[Science，199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