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eracy”这个词的意思是指阅读与写作之能力,在数字化的时代里,它的内涵已被逐渐拓展到了理论信息之能力。如今,信息日益给我们呈现出这样一种新的方式:取代印刷成白纸黑字的是,文字与图像、声音一起构成的一种丰富而生动的组合,这种组合人们称其为“多媒体”,尽管其谷组成部分本身并不新颖,但是这种组合却是崭新的。

同样,崭新之处还在于这种组合的内在发散性方面。印刷不可能发声,文字好似凝固在书页上。这种稳定性赋予了其权威,甚至给人一种永恒的感觉。这就是我们认为它有价值的原因所在,并且要将某些事情“白纸黑字”地写下来。而多媒体技术则可以让人到达这一地步:读者对其可随意改变、重新布局、任意调整,甚至可以修改图像、声音以及文字,当这些改变全部结束以后,你只需击一下键盘上的按键,它又即刻恢复到原初的状态了。

印刷文化的目的在于“钉”住信息,而多媒体文化则既可固定又可创新,始终处于丰富的振荡之中。与众所周知的常识相反,在数字化的世界里,你既可以吃掉你的“蛋糕”,也可以不吃而拥有它,保存你原初的东西,将它搬进你自己的项目内。因为数字代码无需物质代价便可重新复制,因此你也可以放弃你的“蛋糕”。

印刷的书籍促成了现代“知识产权”概念的诞生,因为书籍的形式固定,难以复制,于是人们可以出售它们、拥有它们,因此印刷商和作者的生活便可长久维持。当我们引进了可改变的多媒体技术时,这种版权结构便土崩瓦解了,我们必须发明另一种方法来适应这种新的文化,对原来的方法稍加调整并不容易达到目的。

还有一种方法,它是以数字化的灵活性为基础的。如果我们通过一个西方文化史上的宽角镜头进行观察,问道:“多媒体文化有什么用?”这便会出现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它恢复了口头文化的表达特点,在此基础上再印刷成书籍等。

举例来说,在写这一篇文章时,我一直尝试着创造一种可靠的“说话声音”,使你确信我是一个有感觉而且谨慎的人。现在请设想一下,你可以“打”一下“作者箱”,我像一个会动的影子一样出现了,跨入界面,用我的声音、姿态以及衣着开始说话,评论我自己的观点,并且阐述它、强调它——就像当今在多媒体技术中所发生的情况一样。

改变了什么呢?我们又恢复了我们在日常生活口头文化中使用的许多思路,以及我们所依赖的直观感觉的判断。你自己可以看着我。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你也可以返回这个声音,进入无声的状态以便激励它。然而书写仍然保留着。你可以看到这位作者的立体图像,他在一个空间里既用书面表达又用口头表达着。

口头文学和书面文学具有完全不同的规则,它们遵循着不同的时间观,如果你聆听了费德尔 · 卡斯特罗任何一场4小时的演说,你就会迅速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口头文学延长了讲话时间,因为如果没有了时间,讲话也就停止了,口头文学仅在时间中存在。而书写则压缩了时间。作者将若干年的事情都塞进了300多页的书籍中,而读者或许只花一天时间就可将它读完了。

口头文学和书面文学也产生了不同的自我感觉和社会感觉。阅读和写作的能力允许我们在被口头文学所拒绝的正规条件下观察人类的社会,口头文学的帷幕则刚降落。

世界上,人类关于口头方法和书面方法针锋相对的论争贯穿西方历史的始终,其积怨远胜了文学偏见。如今,因静态表面上不变的文字所产生的在通讯和文化组织上的巨大鸿沟,有望被一种全新的文化所填平,它正在将这些截然不同的东西和谐地结合起来,而且比印刷文化更为生动,更为平和。

如果我们将宽角镜头变换成特写镜头,我们便可观察两种不同文化样式之间的不同基础。在印刷世界里,观念与其所表达的本质是同一的,意义附着词语的形式,词语产生其表达的意义。但是,在数字化文化中则是截然不同的方式,相同的数字符号(它们可以表达词语和数字),如果表达的参数稍加调整,便会发出声音和现出图像。这种参数的变化是数字式表达的关键所在,这种作用在印刷世界里是闻所未闻的。

这种数字化技术的多面性构成了两种媒体之间不同的内核,人们在数字图像化和声音化方面的努力业已开始。如果我们考虑对文字、图像和声音分别进行的实践——就像独立的文学、美术和音乐诸部门一样——当我们将它们综合一体时,我们可以隐约感到,一场深刻的变化即将到来。

在数字化世界中,再深一步便是如同精通文字句法一样,熟练地译解复杂的图像和声音。总之,它意味着熟练地转换文字、图像和声音的组合。多媒体文化使我们成为多面手,它要求我们极其迅速地从一种媒体转向另一种媒体。我们必需了解哪种表达适合哪种知识,必须熟练地在媒体中展示各种信息,以使我们的读者更易于寻找并且理解。

我们都知道,有人善于从书本中学习,有人则善于从亲身经历中学习,比如对音乐,我们常说是“通过耳朵学习的”。数字式文化极大地增强了我们的能力以适应信息和读者所给予的不同的媒体。看看这种方法,全新的感觉使通讯变得更直接更有效,再看看另一种方法,简直是索然寡味。

作为文艺复兴时期人类学家的一大理想,多媒体这种天才的组合是最先进的。优雅的勋爵与小姐们在诗歌、音乐和美术方面造诣颇深、文艺复兴时期的理想现在已呈现于人们眼前,范围扩大了,结构紧凑了,它成了信息社会中城市居民的共用电缆。

[Scientific American,199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