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1981年首次识别出艾滋病（AIDS）病例以来，流行病学家一直在密切追踪卡波济肉瘤。卡波济肉瘤的特征是，皮肤多处发生紫色肿瘤，它剥夺了AIDS患者的广泛皮肤。流行病学家提出了各种理论，用以探究卡波济肉瘤形成的原因。

起先，一些研究人员把这种损害容貌的肿瘤归咎于性药波波斯（Popers）的使用。后来，很多流行病学家认为，某些病原体，特别 是病毒，是卡波济肉瘤的根源。

1994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一研究小组报道了一条引起科研人员极大兴趣的线索。流行病学家帕特里克 · S · 穆尔（Patrick S. Moore）及病理学家常源（Yuan Chang）描述了一种新的疱疹病毒，这一新的疱疹病毒见于采自AIDS患者的肿瘤样本中，他们把它称为卡波济肉瘤相关性疱疹病毒。

因为它是已知引起人类疾病的第八种疱疹病毒，所以，它也被称做人类疱疹病毒8（HHV8）。

美国旧金山市加利福尼亚大学（UCSF）霍华德 · 休斯（Howard Hughes）医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唐 · 甘恩姆（Don Ganem）说，“HHV8是在‘犯罪现场’找到的，但它是‘罪犯’吗？这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1994年的报告促使研究人员探寻这一问题的答案。

最近发表的几份报告提供了对HHV8不利的证据。“HHV8引起卡波济肉瘤，这是毫无疑问的，”穆尔说。

另一些HHV8研究人员（如，甘恩姆）也怀疑HHV8是病原体，但不像穆尔那么肯定。“我们很难说HHV8和卡波济肉瘤是因果关系，”他说。

美国巴尔的摩市人类病毒研究所的AIDS研究人员、怀疑论者罗伯特 · C · 盖洛（Robert C-Gallo）说，尽管新的研究工作提供证据称，这种病毒在卡波济肉瘤发生中起一定作用，但他坚持认为，这一理论存在明显的漏洞。“HHV8起病因作用是结论性的吗？我看不是，”他说。

二

从艾滋病流行一开始，流行病学家就注意到了这样一种希奇古怪的现象：在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中，卡波济肉瘤不均衡地侵袭同性恋男子。约有25%的同性恋男子在感染艾滋病病毒过程中患发卡波济肉瘤。相反地，这种癌症很少见于感染艾滋病病毒的血友病患者，血友病为一种凝血功能障碍疾病，患者需要输血或血制品才能维持生命。

研究人员知道，艾滋病病毒可通过接触感染的血液或通过性接触传播。他们想知道卡波济肉瘤是否是由很少在血液中循环的某种性传播病毒引起的？

穆尔和常的发现是这种病毒的第一个实验室证据，1994年12月16日出版的国际权威杂志《科学》上报道了他们的研究结果，这使本领域的科学家感到震惊。

一些研究人员反驳说，HHV8在引起某些卡波济肉瘤方面不起任何作用。他们认为，与某些其他的疱疹病毒一样，这种病毒有可能是良性的、普遍存在的。HHV8可能更像单纯疱疹病毒1——感冒疮（唇疱疹）病毒，几乎感染每一个人。

如果HHV8为一种普遍存在的病毒，那么，有人就会认为，在卡波济肉瘤中见到HHV8，并不能证实它们是因果关系。另外，这种病毒可能是“无罪的旁观者”。

意大利科学家在1996年5月2日出版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得出了极清楚的结论。在研究中，他们分析了采自143位健康成年人的组织和精液样本。意大利佛拉拉大学的保罗 · 穆尼尼（Paolo Monini）及其同事使用丁聚合酶链式反应（PCR）——使遗传物质产生许多复制品的一种分子技术。他们发现，绝大多数样本（包括91%的精液样本）中均存在HHV8的DNA。该研究小组得出结论，HHV8感染多数健康的成年人。

穆尔不接受“无罪的旁观者”理论。他指出，其他研究小组也未证实意大利研究小组的结果。穆尔认为，轻度污染的样本被PCR放大，可能解释他们的结果。

三

抛开PCR，穆尔研究小组试图采用一种不同的策略来检测HHV8感染。穆尔、常及拜同事在1996年7月25日出版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描述了他们的研究结果。在研究中，他们使用一种血液测试法来寻找HHV8抗体。当人体感染HHV8时，免疫系统便产生这些特异性的蛋白质。

从对感染者进行研究。首先，研究人员定期（时间从对感染者进研究始到患发卡波济肉瘤止）采集并存贮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样本，并对其进行测试。他们发现，在患发卡波济肉瘤的40名艾滋病病毒感染的同性恋男子中，80% HHV8抗体呈阳性。血中这种抗体的存在意味着，人体已感染了HHV8病毒，穆尔说。

其次，研究小组对患发卡波济肉瘤的40名同性恋男子与未患发卡波济肉瘤的40名同性恋男子加以比较，结果表明，后者仅有18%具有HHV8感染体征。穆尔认为，这其中的某些人最终可能要患发这种癌症，或者，这种病毒可引起绝大多数而不是全部感染者患发这种癌症。

再次，研究人员检查了HHV8感染的时间。他们发现，在患发卡波济肉瘤的40名同性恋男子中有11名在研究的一开始就已感染上了HHV8。更重要的是，40名中21名开始未感染HHV8，他们似乎是在研究过程中感染的。这些人在患发卡波济肉瘤之前数月，血液中出现HHV8病毒的体征。

研究结果表明，HHV8感染先于卡波济肉瘤，穆尔说。同时也表明，人在成年时才感染HHV8，符合这种病毒通过性交传播的思想。

HHV8的成人传播方式不支持这种病毒普遍存在的想法。单纯疱疹1之类的病毒通常在小儿间传播，穆尔特别提到。

为了证实他们的研究结果，穆尔及其同事又检测了正常人群。在1996年8月出版的《天然医学》杂志上，他们报道了他们对美国血液供者所进行的抗体测试结果。122位供者中无一名HHV8感染的证据，这进一步证实，HHV8罕见于健康人群。

研究人员还对107名意大利血液供者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仅有4名具有HHV8感染的体征，感染率很低，但比美国供者的“零”感染率高。

四

甘恩姆领导的研究小组也证实了HHV8感染与卡波济肉瘤有关联。甘恩姆及其同事研究了HHV8在同性恋男子及具有卡波济肉瘤危险的其他人中的分布情况。他们在1996年8月出版的《天然医学》杂志上详尽地报道了他们的研究所见。

甘恩姆研究小组独立地研究开发了一种血液测试法，专门用于检测血液中的HHV8抗体。

因为HHV8被认为是通过性传播的，所以，研究人员首先把研究对象转向被认为无这种病毒的人群。他们获得了18位女大学生的血液样本，她们说，她们从未发生过性交，并且常见性传播疾病试验阴性。这18人中无一人HHV8抗体阳性。

其次，研究小组对46名患发卡波济肉瘤的男子进行了测试。其研究结果与HHV8引起癌症的理论相一致：受试者中有83%HHV8抗体阳性。

研究人员确信这种试验有效，因此，他们开始系统检测了处于卡波济肉瘤危险中的各类人群。结果表明，在141名艾滋病病毒阴性的血液供者中，仅1% HHV8阳性，这一所见支持HHV8病毒在普通人群中不常见的观点。

科学家推论，来医院、诊所就医，寻求性传播疾病治疗的人应该证明HHV8感染中度流行，这正是他们的研究所见。在176例具有梅毒病史的患者中，13%具有HHV8感染的证据，176例中仅有46例艾滋病病毒阳性，他们的HHV8感染率最高，为28%。然后研究人员把注意力转向血友病和外科手术病人，他们已通过输污染的血液而感染上艾滋病病毒。最终，这些人有1~3%患发卡波济肉瘤，这与HHV8感染危险似乎相似。甘恩姆研究小组对300例血友病患者进行了测试，结果发现，HHV8抗体阳性患者占3%。

在各种情况下，HHV8感染率与卡波济肉瘤危险相匹配，即HHV8感染率高，卡波济肉瘤危险就大，HHV8感染率低，卡波济肉瘤危险就低。

五

有关HHV8的更多知识还有待于进一步了解。例如，科学家必须讲清HHV8引发癌症的机制。他们知道，当某些血管细胞增殖（这一过程可在皮肤上产生特征性肿瘤）时，便产生卡波济肉瘤。穆尔研究小组发现，在HHV8基因组中存在几种潜在致癌性基因。

即使其他研究进一步证实上述所见，也不会有人认为，HHV8感染是引起卡波济肉瘤的唯一原因。研究人员相信，免疫系统损伤也是患发卡波济肉瘤的必要原因。在健康人，免疫系统会严格控制HHV8，穆尔说。当像艾滋病病毒之类的病原体损伤免疫系统时，HHV8可大量繁殖，某种程度地触发了卡波济肉瘤。

这一假说与流行病学家提出的卡波济肉瘤理论相吻合。流行病学家知道，卡波济肉瘤并不是只在艾滋病患者中发生率高，它也见于移植患者，为阻止供者器官的排斥反应，他们必须服用免疫抑制药物。

甘恩姆认为，性别在卡波济肉瘤中也起一定作用。卡波济肉瘤在地中海血统的老年男子中惊人地流行，“它主要是男人的一种疾病，”甘恩姆说。他想知道是否男性激素（雄性素）以某种方式促进这种肿瘤的生长呢？或者，是否女性激素（雌激素）保护妇女不患这种疾病呢？

这在非洲是个难解之谜，那里男性和某些女性（包括许多艾滋病病毒阴性的人）的卡波济肉瘤发生率异常地高，是否有其他因素损伤人体的免疫系统，使HHV8有立足之地呢？

另外，研究人员还必须进一步了解HHV8病毒是怎样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的，是什么因素最终使人们处于危险之中的？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帮助人们预防卡波济肉瘤。

六

研究人员有证实HHV8引起卡波济肉瘤的足够证据吗？虽然穆尔认为有，但其他人不这样认为。“在现有情况下找到结论性证据通常非常困难，”甘恩姆说，抗体试验本身不能证实任何事情。“如果你认为证据是确凿的，那么麻烦是没有几件事情能证实HHV8与卡波济肉瘤之间的因果联系，”甘恩姆说。

盖洛说，研究人员从未证实，向动物注射HHV8能引起卡波济肉瘤。人类是HHV8唯一已知宿主，甘恩姆声称，其研究小组正在试图用这种病毒感染猴子。盖洛还指出，HHV8的实验研究必须证实它能引起卡波济肉瘤。

研究人员反驳，他们已在一系列事实基础上建立起了病例模型，所有这一切均证实HHV8与卡波济肉瘤有关。“我们知道，HHV8感染先于卡波济肉瘤的发生；HHV8最常见于处于卡波济肉瘤高度危险中的人群；HHV8感染预示着增加卡波济肉瘤发生的可能性，”甘恩姆说。

对于卡波济肉瘤患者来说，HHV8参与的证据最终可导致真实的结局。如果某种抗病毒药物能阻止HHV8的复制，那么，它就可能减缓卡波济肉瘤的发生，英国伦敦癌症研究所的HHV8研究人员罗宾 · A · 维斯（Robin A. Weiss）说。这一结果还将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证实HHV8与卡波济肉瘤间的因果关系，他补充说。

[Science News，1996第150卷，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