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一个孩子60种常用的化学品，他用这些给定的化学品能够制成多少种不同的组合物？您现在只要计算一下其可能的组合，就一定会真切地感受发现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密切！如果这孩子开始仅用三种化学品进行组合，显然得到的混合物数量是极为有限的。设想有三个广口瓶，分别装着氧气、氢气和铁粉，则它们有四种可能的组合：氧-氢，氧-铁，氢-铁及氧-氢-铁。随着所用化学品种类的不断增加，组合的可能会急剧上升。当所用的化学品达到60种时，可能的组合将高达10²⁰种。

当然，其中不少组合也许毫无意义，但余下组合中总会有有用的发现产生。铁和氧假以时日会生成氧化铁或铁锈。在装有氢气、氧气的瓶中火花放电可得到水蒸气。水很宝贵，因为植物和动物只能依靠水生存，而不是单纯的氢气或氧气。同样，人体需要的氧化铁的功能也不能由单纯的氧和铁来代替。再想想，早在数千年前人类就学会了用组合形态的铁作颜料在他们居住的洞穴壁上绘画，而今，我们仍用组合形态的铁在磁带上录制音乐、图像，在计算机软盘上记录数据。这些随处可见的例子充分说明：组合往往可以形成单一要素所不具备的新功能，组合物通常比单一的成分更有价值。

历史表明，人类非常善于将低价值的原材料转换成高价值的组合物，这实际上也就是经济增长的本质所在。人们总是先寻求某种比单一成分更有价值的组合物，并在得到制成混合物的方法后，大规模地生产、制造这种组合物。可令人遗憾的是，大多数人却把经济活动的目光全部投在了工厂这种批量形成组合物的地方，而忽视了真正推动经济发展的那些寻找新组合物“处方”的工作。

水、铁锈这样的组合物是大自然的产物，但如今出现的更多的组合物却是自然界以往未曾有过的。高温超导体便是人们最近制成的一种非常有价值的新组合物。科学家在本世纪初发现：某些材料在其温度接近绝对零度时，会变成电阻几乎为零的超导体。然而，超导体所需要的超低温很难在实验室之外达到，因而这一发现长期以来被认为没有实用价值，或者说商业价值。到了80年代，科学家做出了另一项重要的发现：当把铜、氧，钡和钇掺入陶瓷时，这种陶瓷就在较高温度条件下变成了超导体。来自于此发现的产品种高性能传感器和具有特殊用途的电缆都已经投放市场。

回想前述60种常规化学品所可能产生的组合，我们便会对未来的科学发现充满信心。将原子排列成不同的结构，就能得到从铜线、硅片到聚合物、蛋白质这些宏观性质差别很大的物质。如果把红杉（redwood）看作是一个由太阳能驱动的工厂，则这个小型“工厂”只需从空气中吸收二氧化碳，从水和土壤中获得其他一些元素，便可生产出坚固、美丽的建筑材料。想想红杉树中原子的微妙排列，比较一下如今计算机所能做的事情，很显然，我们人类在改变原子排列方式以形成有用的结构和物质方面，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

当古希腊哲学家沉迷于可能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时，它们认为：每一种可能性都有许多实际的情形与之相对应。他们相信，如“树”、“桌子”这些概念对应着现实世界中许许多多具体的树和桌子。事实上，可能世界的事物也许比现实世界的事物要复杂和难以理解得多。迄今为止，人类从未穷尽发现的可能。而自从发现成了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动力之后，人们对探索可能世界的热情可谓经久不衰。一旦人类陷入知识资源严重匮乏的境地，再做不出新的发现，经济无疑将会停滞不前。但只要充分重视发现的价值，对既有原材料进行不断的组合、挖掘，我们便有可能使经济保持持续增长。

经济学家是一些职业悲观论者，要摆脱悲观论调，看来只有通过非经济学的思考。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人类不能指望通过不断重复做同样的事而谋求发展，未来持续增长与发展的关键是要敢于创新。而发现的潜力，正给我们提供了众多的选择机会。

[Time，199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