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布路易斯 · 巴累(1510?1590)来说,外科是一种神圣的职业,不管从事它的人地位多么低下。巴累被他的同事们描述成是一个有个性、有创见、和善、文雅、性急和专制的人。他很诚实地承认他对外科的主要贡献是简单的并无多少独创,但是他那种打破传统的决心和敢于走自己通过观察获得真理之路的精神,为外科的复兴指明了方向。巴累和其他生活在16世纪的先驱们不同于前辈的革新家,他们从朦胧中觉醒,因为印刷业已允许他们用白话文出版课本。巴累的著作生前被收集和重印了多次,并被翻译成拉丁文、德文、英文、荷兰文和日文。巴累总是乐意向古代权威,向同时代的内科和外科医生学习,甚至向有特效药的江湖医生学习。巴累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宗教信徒,被公认为那时代最后一个权威。

人们对巴累的背景和早期生活了解得很少,甚至连他的出生日期、宗教信仰也不知道。巴累很少谈及他的职业训练和学徒身份,更不提他曾在巴黎生活了3年,花了9~10年的时间学习了外科。尽管学徒理应学习,但那时学生常常受到严厉的教师的压榨,这些教师忽视了他们的教学义务。为获得更多的实践经验,巴累来到霍梯尔 · 迪尤工作,因为那是一个能提供各种疾病案例的医院,并有参与尸体解剖和解剖演示的机会。但医院的条件非常差,以至于在一个冬天,就有四名病人冻坏了鼻尖,巴累不得不切除被冻坏的鼻尖。

巴累在外科课本中对战争的恐怖以及由不同武器引起的各种外伤进行了生动逼真的描述。战后,腐败尸体的蔓延似乎在毒化着空气,伤口开始化脓溃烂,充满了蛆虫。经常有受伤的士兵因缺少食物和护理而死亡,或死于给他们施行的生物疗法。例如,外科医生认为对轻微挫伤的最好方法是卧床引流、湿布覆盖和出汗,如此高贵而费时的治疗只适于办公室职员和绅士们,而一个普通士兵很可能是用布包扎一下,用一些干草盖住,脖子以下部分被埋住让其出汗。

正如弗朗西斯 · 培根所指出的,黑色火药武器的发明属于使世界震惊的发明。这一发明希波克拉底和盖仑是不知道的。尽管黑色火药早在13世纪就传人了欧洲,但直到14世纪最初的火炮图才出现。因此,为了合理地说明黑色火药伤口的治疗,内科医生不得不从解剖学方面来讨论。维哥的约翰(1460~1525)是第一个对新型战争中外科问题作了特别描述的人,他认为火器所致的伤是有毒的。传统上,有毒的伤口,如蛇咬伤,要通过烧灼来中和。所以,为了达到和彻底烧灼深的、裂开的火药伤,维哥推荐了沸油。

当巴累开始他的军队外科医生生涯时,他沿袭了维哥的方法,直到供应的油用完,他才不得不在伤口上覆盖用蛋和玫瑰油调制的药膏来治疗剩余的病人。通过比较两种方法的伤口愈合过程,他发现后者愈合得更好。根据这些观察,巴累决心不再依赖于课本而要从实践中学习。在他的著作中,他激励其他的外科医生以他为榜样。当必须烧灼时,巴累宁愿采用“真正的烧灼”(红热铁),而不采用“潜在的烧灼”(强酸、强碱、沸油等)。为了帮助烧伤肌肉的愈合,巴累推荐了一种用野生洋葱和盐制成的包敷物,即著名的“小狗油止痛药膏”。这是他花费力气与金钱取得的一个秘方,后来为了有利于所有的外科医生和病人,他公布了这个秘方。为了配制小狗油止痛药资,他在百合花油里蒸煮两只新生的小狗,直到它们的骨头溶解。油、松节油和一磅蚯蚓混合起来,在文火上烧煮。巴累确信小狗油能缓解疼痛,并且刺激伤口愈合。

当内科医生学院要求巴累解释为什么许多人死于很小的黑火药伤时,巴累检查了黑火药的成份,看看其中是否含有一种特殊的毒液或火药。他的结论是在黑火药中上述两者都不存在。事实上,士兵们幸运地忽视了有关的医学理论,喝溶解在酒里的黑火药以刺激伤口愈合,或将黑火药作为干燥剂洒在伤口上。巴累引用了希波克拉底《关于空气、土壤和水》,认为战场中的有毒气体败坏了体液和血液,因此在一场战斗之后,甚至小伤口化脓也会导致病人死亡。最后,巴累提出许多死亡归因于上帝的旨意,如果埋怨上帝导致感染对巴累来说似乎是不公平的话,那么应当记住,每当一个病人康复时,巴累总是说是上帝治愈了病人,而他只是包扎了伤口。

战伤外科通常包括截肢,这种手术可因出血而导致死亡。许多病人截肢后死亡是因为烧灼破坏了需用于覆盖截肢部位的皮瓣,增加了感染的危险性。绷带用于修复撕裂的血管是古老而被忽视的技术,当巴累提醒他的同时代人和宣传该技术在截肢中的价值时,如果外科医生熟练完成其任务,那么富有的病人将被配以巧妙、漂亮、可允许不同程度活动的装饰装置。巴累也设计了适合于穷人用的木腿。

当巴累遇到了一次腿的复杂性骨折时,他幸运地避免了常规的治疗方法,即截肢(在单纯性骨折中没有外伤。而在复杂性骨折中包括了皮肤的裂开,这种外伤常常会引起伤口的并发症)。1561年,巴累被他的马踢了一下,左腿两根骨头断了。他害怕再次被马踢着,便跳到后面而摔倒在地,导致折骨刺破了肌肉、短袜和靴子。在村子里能找到的药只有蛋淸、小麦粉、干燥的烟灰和融化的奶油,一点也不能缓解巴累遭受的钻心疼痛。由于巴累了解这类伤的过程,他担心为了活命而要失去左腿。但是后来,伤口裂开减轻了,伤口被包扎了起来,腿部用上了夹板。当脓肿被引流后,涂上了玫瑰药膏。

不管巴累的仁慈的声誉,他有一种正在消失的欲望,使他希望用人体作科学试验。例如,当查理九世赞扬他收到的补品胆石(胆石或发球发现于动物内部的通道)的价值时,巴累认为这种石头并不是有效的解毒药。为了支持这个观点,国王的一个厨师,因偷了两只银盘将被绞死时,被允许参加巴累的实验。这个被判罪的人得到由药商提供的毒药和胆石。不幸的是,巴累是正确的。巴累认为,许多流传甚广、昂贵得怕人的疗法,如独角兽的角和干尸粉和胆石一样没有用处。贵族们喝由独角兽的角制成的器皿中的水,并带着独角兽的角去旅游以防疾病。真正的独角兽的角是很贵的,因为这种害羞的动物只能被“美丽的处女”所捕获。独角兽的角主要的来源是犀牛或一角鲸。

为了表达对独角兽存在的怀疑,巴累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在所谓的独角兽的角上,如检查独角兽的角对有毒的蜘蛛、蟾蜍、蝎子的行为和生存的影响,任何时候独角兽角均未见有任何医用价值。药商们不顾巴累的工作和其他怀疑论者所提出的问题,强硬地捍卫“真正”(高质、高价的)独角兽角的价值。在美学和医学领域,巴累反对干尸粉的应用。他认为对一个基督教徒来说,用来自清教徒尸体的疗法是可耻的。

反对传统疗法需要勇气和主见,当巴累发表他的有关毒物和抗毒剂研究时,遭到了内科医生和药剂师的攻击,因为他侵犯了他们的领地。一个批评者宣称.我们必须相信独角兽角的价值,因为所有的权威都肯定了它的功用。巴累却说他宁愿独自一人正确,也不愿加人错误的众人中去,长时间被人接受的说法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因为它们只是建立在理论上而不是建立在事实上。

[A History of Medicine,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