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扶助弱势群体是一个热门话题，而在弱势群体中，承受着巨大生理和心理煎熬的癌症患者又是非常值得关心的特殊群体，同这类患者直接打交道的临床医护人员也就成了特殊职业人群，日前我有幸结识的二军大上海长征医院肿瘤科主任王杰军教授就是这样一个特殊职业从业者。王杰军的一句话令我对这一职业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在癌症病人面前，我们的一句话、一个微笑，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会给患者带来生活下去的勇气。

王杰军自1994年受命组建长征医院肿瘤科，成为当时医院中最年轻的科主任。自那时以来的6年时间里，王杰军几乎没有一年的节假日、双休日是在家里度过，以至于他正在读小学的儿子在作文里多次提到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经常看到爸爸。一边是家人的亲情，一边是几十个床位的病人以及许多的临床研究课题，在这种难以两全的选择中，王杰军通常都是选择后者，有时即使人回到了家里，但突然想起某个病人的情况，心里不踏实，哪怕再晚也要赶到医院。

王杰军说起两件至今让他难忘的事，还在肿瘤科创办不久，一天一位住院癌症患者找到他说要给他提意见，说你们肿瘤科什么都好，只是一条不好，你们的窗口打不开，我多次想跳下去，都没有实现，实在太痛了，真不想活了；另一位十几岁的女孩，因晚期骨肉瘤，需做截肢手术，在即将被蒙上手术中时，她请求大夫，“再让我看一眼自己的腿”，几小时以后我就只有一条腿了。这样一种对生的渴望，希望减缓病痛折磨的强烈心境深深刺激着王杰军的心，他发誓既然在这个岗位上，就要多做善事，为患者尽可能地减轻、解除痛苦。在实现这个宏愿的征途中，王杰军领导的长征医院肿瘤科在多方面作了努力和探索。

首先是在临床治疗研究方面，王杰军带领科内几位博士、硕士（也都是临床医生）在国内较早开展了抗肿瘤转移和抗肿瘤血管形成的研究工作，他们主要从中西医结合的角度，从中药中提取某种成分，通过阻断肿瘤血管形成，切断病细胞转移必需的营养通道来控制肿瘤的发展，目前这一工作已在实验室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王杰军告诉我说，肿瘤自形成之日起实际_上就在刺激血管形成，每天通过血管输出的癌细胞达几十万个，而新的肿瘤转移病灶的生成必须先要有血管形成。临床上肿瘤病人60%的死亡原因是因为癌的转移；来医院就诊的癌症患者中的50%不是因为原发部位而是带着已转移的病灶来看病的。癌症早期发现的不易和生成后易转移正是癌症可怕的原因。长征医院肿瘤科开展的抗肿瘤血管形成的研究现已在国内外学术界受到关注，每年他们都要被邀请去做学术报告，在已经获得几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研究课题的同时，王杰军博士去年又获得了上海市优秀学科带头人的基金资助，支持他继续进行抗血管形成研究。当我问及这一研究目前在临床上的效果时，王杰军告诉我，目前他们在实验室里研究工作的势头很好，出了一批很好的实验结果，但由于整个研究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现在只是在基础和临床研究中看到了很好的苗头，要取得大面积的丰收还需假以时日和作更大的努力。

除了临床研究外，1998年起，王杰军所在的肿瘤科就把“改善肿瘤病人生活质量"列为另一大方向。王杰军告诉我，近年来国际肿瘤医学界对癌的治疗战略和观念正在发生某种变化，由于人类对癌生成的本质和机理还未完全洞悉，因此对癌症的治疗效果不如人意，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以改善长期存活率和生活质量为肿瘤治疗的主要目标的新观念。因为越来越多的病例显示，只要将患者体内的癌细胞控制在一定的水平，许多患者的存活时间就能延长，甚至长寿者也不少。一味对癌细胞实施“除恶务尽”战略的副作用已经越来越明显，许多病人在手术后再经化疗、放疗等，其自身免疫系统已几近摧毁，病人的生活质量已降低到了最低点。王杰军很敏锐地注意到国际上的这一新动向，并迅速组织实施。例如根据这一治疗思想，首先要提高、改善肿瘤患者的生活质量，其中首要的一条就是减轻患者的疼痛，不少患者往往就是因为痛而不欲生。世界卫生组织把到2000年让所有癌症患者不痛列为其重要目标。在减轻患者的疼痛方面，王杰军他们想尽了办法，并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全国各地一大批患者慕名前来就医。

王杰军认为改善肿瘤病人的生活质量除了减少患者的痛感外，还要从心理因素上鼓励患者及其家属，让他们走出阴影。王杰军说，如果病人有了生活的勇气，病人会配合我们的治疗，那么治疗的成功率就会更大，治疗的价值就更大。王杰军深知，要与癌症抗争，除了病房外，在全社会普及防癌和抗癌知识可能更显重要。为此他和其他人合作精心设计了一个名为“抗癌前线”的网站（www. sinocancer. com），即将开通的这一网站将为人们提供防癌知识、治疗知识和相当于社区医院的就医指南，另外还有不断更新的国内外癌症治疗新进展。除此以外，王杰军还经常通过一些媒体，为群众解疑释惑。

让癌症患者不痛，鼓励他们与病魔作斗争的勇气，并加快抗肿瘤血管形成的研究步伐，是王杰军博士这位中国抗癌学会最年轻的理事给自己设定的目标。为了早日实现这样的目标，也为了自己许下的要尽可能多为癌症患者做些善事的宏愿，他把6年多来的所有时间都放在病房里，因为他知道，作为主任医师的他经常在病房出现，经常与病人接触，哪怕是聊天，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给病人的安慰。

有人说，有肿瘤的防治领域集中了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对王杰军教授的访问使我加深了对此的理解，我期待着能再度访问王杰军和他领导的这一朝气蓬勃的临床研究集体，因为从这里传出的信息将鼓舞许许多多的肿瘤患者。

[江世亮采写自2001年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