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谎器真的有用吗？

测谎器检测是一种通过对雇员进行甄别来提高安，全性的手段，但大多数研究过测谎器的科学家都对其有效性深表怀疑。然而，许多安全方面的专业人士却认为测谎器是反间谍活动所不可或缺的利器。最近，美国国会颁布了一条要求对某些雇员进行测谎器检测的法令，这一法令的出台使得上述两种观点之间的冲突变得更为激烈，而且对于利物莫的洛斯阿拉莫斯武器实验室和圣地亚国家实验室（二者都由能源部支持）来说，这一冲突使得科研和安全两方面都受到了损害。

这一争端归根到底在于双方对测谎器作用完全不同的评估上。测谎器真的有用吗？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讲，它当然是有一些作用的。测谎器可以准确的记录下心血管的活动、呼吸的深度和频率以及由于出汗而导致的皮肤导电率的变化，而且它还能分别记录下这些因素在语言刺激下的变化（测谎器这个词的原意就是指所写下的多种记录）。

反间谍官员们认为，测谎器确实是一种有用的调查工具。在实际应用中，它的确可以在预审和再审中引出当事人对于许多不正当行为和错误的供认。它具有威慑力，可以减少嫌疑人偶尔的轻举妄动。此外它也减少了人们对于更为劳民伤财的技术的需求，并且可以代替其他一些不受欢迎的检查方法，如随机药检。

毫无疑问，批评者们所持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指出，撒谎和欺骗与心里和生理反应之间并不存在唯一*的对应关系。尽管在测谎器检测过程中所记录下来的数据是完全准确的，但是，如何才能正确的解释这些数据却尚无定论。这就使得一些本来清白的人被错误地认为是在欺骗，而那些真正欺骗的人却可以安然无恙的通过检测，例如阿尔德里希 · 阿姆斯，他是中央情报局的雇员，但是却一直在为苏联从事间谍活动。

图为测谎器显示仪

一位能源部的安全官员曾经在1998年对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科学家李文和进行了测谎器检测，发现他是无辜的，并没有从事间谍活动，也没有把机要文件提供给未授权的人，更没有损害美利坚利益的企图。测谎器的测试记录也表明李文和并没有撒谎。另外两个测谎器测试人员后来复核了这一结果，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但是，联邦调查局在分析了同一份测试记录后，却认定李文和没有通过测谎器检测。

很显然，如果一次测谎器检测既可以用来表明受测人在撒谎，又可以表明受测人没有在撒谎，正如在李文和博士一案中那样，那么至少这种方法还不是一种成熟的方法，或者说纯粹就是种欺骗。因此，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甘愿用自己的职业声誉去博得一个测谎器检测所给出的“清白”。在仔细查阅了许多科学文献之后，美国最高法院在1998年裁决：“鉴于即使是在最好的测谎器测试中仍然存在着一些疑点和不确定性，所以在一个具体的案子中，无法判断测谎器测试人员的结论是否准确可靠。”测谎器检测的威慑效果也遭到了质疑。因为在测谎器检测无处不在的美国情报部门，机要情报的未受权泄漏仍然有增无减。正如中央情报局局长乔治 · J · 特纳特在1999年指出的那样，“我们的政府正在以我生平所未见的方式泄漏着敏感的情报。"尽管这看起来似乎是中情局的那些古怪的、没有规律的保密条例应当受到指责，然而测谎器检测也的确没有能够检查出这种泄露机密的行为，或者至少据我所知，还没有套出过泄密者。

测谎器的有效性与可靠性

当里根总统在1985年下令要通过对内阁宫员进行测谎器检测来减少机密的泄漏时，国务卿舒尔茨曾威胁说他宁可辞职也不接受检测。他说：“胁迫和恫吓的管理方式，是不能提高忠诚度的，也是不能提高安全性的。”但是，国会完全不顾科学上和管理上的问题，而得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1999年，立法者在国防授权法案中颁布了一个条文，要求对能源部那些接触高度机密文件的人员进行反间谍的测谎器检测。

很值得一提的是对测谎器检测最有名的鉴定性研究是在1983年由国会技术评估部进行的。但是该部门被1995年共和党占多数的国会所废黜。，但是随着新法令的出台，对于测谎器的有效性和可靠性的争论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因为尽管测谎器测试可能是没有意义的，而且甚至可能是具有反作用的，但现在它是法律所规定的。

能源部在其新的测谎器检测规定中指出，“由于这一欠考虑的法令的制定，能源部认为，出于法律上的考虑，以后不得对那些由于测谎器可靠性上的不足而反对其使用的言论随便的进行附和。

就在能源部刚刚宣布它将计划按照新的规定办事时，从武器实验室方面就传来了非常强烈的反应，而且充满了敌对情绪。正如由前中情局反间谍负责人鲍 · 里德蒙德领导的小组在向国会提交的报告中指出的那样，“能源部没有能够使武器实验室方面对测谎器测试有一点点的接受。实验室方面对测谎器的态度从开始时的审慎、理智的反对已经发展到了情绪化的、非理性的反对。”

接着，里德蒙德在其报告中陈述了一种观点：“科学家们只接受那些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是准确可靠的技术，尽管测谎器是反情报领域中最有用的工具之一，但是它无法达到上述标准。因此，能源部无论怎么解释测谎器的有效性都是白费口舌。”

测试范围、对象的调整

然而，能源部的努力并非完全无用，在加剧科学家们和其他相关人士中激进主义情绪方面，能源部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仅去年，就有10多位个人在4次关于这项新规定的公开听证会上作证，100多人发表过书面的评论。洛斯阿拉莫斯X分部（核武器设计中心）中，有半数以上的雇员联名签署了一封请愿书，要求能源部部长比尔理查德森“重新考虑他最近所作出的对雇员进行大规模的测谎器检测的决定。”

相反，倒是这一骚乱似乎很成功的减小了测谎器检测的规模。理查德森说：“我们没有要求成千上万的实验室雇员参加测谎器检测，我们把测谎器检测的范围缩小到了只对那些接触最为敏感的情报的人员中进行。”这其中包括那些所谓的特别项目的参加者和能接触到特殊核资料的人员，大约有800人左右。

反间谍官员对此举甚为不快，因为这实际，上是在说测谎器是不可靠的。测谎器能否引出当事人对于一些麻烦和危及安全的情报的主动承认，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事人是否认为检测过程是无懈可击的。里德蒙德小组的报告指出：“能源部优柔寡断和不断地更改政策，就好像他们不知道对测流器持肯定态度对于测谎器检测的成功是非常重要的一样。”最近，国会已经悄悄地修改了法律条文，要求对能源部及相关部门中的另外几千个雇员进行测谎器检测。

图为测谎椅

表面看来，能源部这项新的测谎器政策的实施是非常平静地，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事件。据能源部的报告说，从2000年的1月到9月，已经对大约900人进行过反间谍的测谎器检测，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反对。当然，也没有一例检测导致了雇员的调任或停职。

在其他的情况下，国家实验室可能已经像中情局和国安局那样学会了怎样来调整和协调测谎器检测了。对于国家实验室而言，即使是仍然偶尔有间谍潜入，或者仍然有一些无辜的雇员由于测谎器检测而被解职，它仍然要继续它的日常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实际上，国家实验室中关于测谎器检测的争论仅仅是一个征兆，在它背后，是对日趋糟糕的安全政策的争论。

测谎的目的：政治控制

根据职业科学家和工程师协会（一个位于劳伦斯利物莫国家实验室的雇员组织）的观点，“测谎器不是为了提高安全性，也不是为了查出间谍，它只是为了通过胁迫的方式来进行政治控制。”由于认识到这是一种滥用职权，所以大家才对之深恶痛绝。这将不会被误认为是科学与安全之间的矛盾，因为毕竟实验室里没有人抱怨对敏感的核武器情报进行保密。没有人反对对个人背景进行调查，也没有人反对进行安全甄别或签署保密协议书——所有这些都被认为是合理的预防措施而被接受了。

但是建立在不可靠的经验基础之上的测谎器，则象征着人类的理性在国家的安全条例面前的失败。1999年国会在安全方而的疯狂举动，包括新的测谎器检测规定的出台，已经对我们的制度造成了无法估计的损害。在一份被认为是共和党单方面核裁军的计划中，不受约束的安全机构正在危及着武器实验室的未来。测谎器测试并不是这个问题的根源，但它却是这个问题最显而易见的表现。

新墨西哥州的参议员皮特 · 多美尼希在2000年9月7日的报告中指出：“现在，武器实验室的士气非常低落，以至于许多第一流的科学家都开始退出该实验室了。他们只是不愿意联邦调查局把他们像罪犯一样看待，而且联邦调查局甚至还暗示，作为爱国的科学家，他们应当接受测谎检测，就好像在他们中间真的有罪犯一样。坦率地讲，有些科学家已经决定他们不再接受这种‘礼遇’了。”测谎器作为一种安全的象征，到处杀气腾腾，这直接影响到招收新的科学家到武器实验室来工作。圣地亚国家实验室主任C · 鲍 · 罗宾逊说：。如果你对候选者说他们必须每隔几年就参加一次科学上尚有疑问的测谎器的检测，那么我确信会有许多优秀的人才不考虑到国家实验室来工作。'如果说最近有关安全的争论会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么这个好处就是它使越来越多的科学家觉得有理由去怀疑官方安全政策的可信性了。如果政府能把诸如测谎器检测、李文和案件以及限制外国访问学者之类的事情办得如此糟糕的话，那么它的其他政策就不值得怀疑了吗？比如核武库的规模或者核战计划等等。也许，在即将举行的一次关于国家安全的重要辩论中，科学家们的声音会更加清楚、更加响亮。

[Science，2000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