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础科学研究中,短视与远见常常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
现在有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一个教授或研究员立题之后都有一个完成课题的时间加以限定。不要这种限定?当然要。但是,限定死了,就难出成果。两三年之内冒不出一个泡泡(出成绩),就解聘,不给课题经费。还有一种是如果课题不能产生经济效益,也不给经费。这些做法据说在高校和研究所还执行得挺坚决的。有些人认为这是研究课题管理工作的一大进步,但我认为应具体分析,不能“一刀切”。在基础科学的研究课题中,我们不反对在时间上加以限定——何年何月何日完成课题。但是,有些课题却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举例为证,破解费马大定理的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学家怀尔斯就是一个。他在阁楼里专心致志七年,为了避免干扰,连电话线也拉掉,可见其决心多大。许多同行都认为他不会有什么作为,甚至估计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当1993年怀尔斯在向世人公布他的研究成果时,人们惊呆了,引起了很大轰动。但有一位同行看了他的研究论文,发现有一个漏洞。怀尔斯为了补这个漏洞,他又花了一年时间。所以,怀尔斯用八年时间攻克了费马大定理的证明。
怀尔斯如果在中国,他的研究经费可能早已“断奶”了,恐怕校长也不会允许他这么长时间不出成果坐那把教授椅子上。习惯性做法叫“不出效益就解聘”。我们能想象如果在中国某大学有这么一位数学家要攻克费马大定理,给他八年研究经费是不大可能的。
高校和研究院所的管理部门,不会有长达七八年时间的耐心等待。他们是要“立竿见影”、“立见效益”的。一二年不冒泡可以,三四年不冒泡不请你“下岗”才怪呢?这叫短视。所以,复旦大学李大潜院士呼吁有关的管理部门要对科学家营造一个宽松、活泼又积极进取的环境和气氛。普林斯顿大学能够容忍怀尔斯教授七、八年时间不出成果,允许他自己专攻费马大定理,这是难能可贵的气度和胸怀,是有远见之举,值得我们学习。
当然,怀尔斯教授最终还是成功了,人们为他高兴。如果他至今还未成功,我相信说法会有多种多样,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贬褒也不一样了。
我认为,基础科学的研究,与那些所谓的“短、平、快”项目不一样,不能急功近利。美国人体基因组计划、中国的水稻基因组计划,如果采取急功近利的态度,我想就没有科学家愿意承担这样的课题研究任务。我常碰到一些研究人员,他们一讲到自己的研究课题,就有一种不堪重负的压力,怕到时交不了账而被取消研究经费;或者是出不了“效益”而遭“下岗”,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还谈什么宽松与宽容!要做好研究自然是困难的。
有人说,研究就应该有压力。此话不错。如果反过来说,没有压力,不是更好吗?记得有一位科学家这样对我讲过,做研究是一种乐趣和爱好。只要我走进实验室,就仿佛走进人生的舞台。我会以饱满的热情去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此话说得多好?
所以,我们的管理部门换一个思路做管理研究工作,要有大的胸怀和气度与科学家打交道,可能会更好一些。
少一些短视,多一些远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