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圣·爱德华大学理学院院长)
(续上)
三、攻读博士学位学会独立自主
UMKC的硕士论文是有关大分子总能量的计划。在做研究的过程中,我对大规模计算机模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1987年硕士毕业后,决定找一位理论物理学家指导做博士论文。经UMKC导师的介绍,我被蒙大拿州立大学(Montana State University)物理系教授约翰选中作为他的研究助理,奖学金来自于美国科学基金会。蒙大拿州立大学位于大学城波兹曼,该城人口大约三万。周围除有名的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及未开发的大片森林以外,一无所有。有位朋友曾半开玩笑地问我们,波兹曼的主要交通工具是否还是马车?但正是在这里,我渡过了在美国求学阶段中收获最大的三年,因为我学会了怎样去独立自主地开创一片片新的科研领域。
在蒙大拿州立大学的第一年里我完成了所有的博士课程,博士资格考试得第一名。大约1.5万句的计算机编程也基本完成。不到两年时间,计算结果源源不断而来,使我写文章又面临了新的挑战。导师约翰看了计算结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就要求我起草论文的写作。我二话没说,钻进办公室就埋头开始边学边写。经过2个月的磨难,加上无数支香烟,我的第一篇论文成型了。现在回忆起那段经历,我非常感激约翰的教学原则——独立自主。他坚信美国博士教育中的自学过程是这种教育成功的原因之一——能者进取,无能者自退。约翰和我从此成了好友。我们两家的深交一直保持到今天。
经过三年的勤奋、刻苦,我于1990年秋季获得了物理学博士学位。我父母专程来美国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并蒙校长向与会的几万人破格介绍了两老,使我深感殊荣。同年9月和我相爱多年的女友史霆结婚。史霆和我是在上海前进外语学院的同学,在我离开中国前,我们相爱了一年。她1989年才移民美国。我们自分手后的4年多时间里,一直通信不断,每周一至二封信件把我俩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如今我们还各自保留着两大箱信稿,打算退休后把这一段恋爱史整理成书。
四、成功的大学教授
在波兹曼的最后一年里,除了写文章,我有机会接触了很多普通百姓、同学和学者。由于交往中进一步加深了对美国社会的了解,再加上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好奇,我在博士学业结束之前就很想去大学当教授,觉得要在美国大学站稳脚跟,除了学术上的成就外,还应对美国的文化、历史及政治、经济体系有充分的了解。
但80年代末正值物理界求职的低谷。每一位大学教授的空缺总有300至400个候选人,其中很多都有博士后的经验。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我,对被录用于大学希望不大。当时位于美丽的华盛顿州的中部华盛大学(Central Washington University)物理系有一个教授职位空缺,但申请者总数高达371位。三十而立的我还是鼓起勇气前往应试了。结果以优异的考试成绩及超群的面试能力被该系聘用,从此开始了我在美国教学及科学探索的生涯。
在“中部华大”刚上任,就又开始了一个对新环境的适应期。我在工作之初,就有一个明确的宗旨:大学本科教育一定要结合进行科学研究。我认为,科研与教学就像父亲和母亲,学生即是子女。只有父母协力合作,子女方能得到最佳的教育。而师生合作,携手科研则是教学相长的关键。但一开始,由于对当地学生的背景了解不够,对他们的要求过高,学生常常对我诉苦。我对校方表明,教学的方法可以调整,但标准不能降低,对此,自我要求高的学生特别欣赏。同年,我又和几位高才生开始了科研项目。那时我的兴趣侧重于多体理论与表面物理,尤其侧重于导体表面的电子结构与电子元激发。我提出了在时间相关局部密度近似值内求得全态非局部电子密度反应的理论及其方法,该方法在当时是能提供最准确结果的复杂而全面的方法。时至今日,不少物理学同行仍在沿用这一方法来研究多体问题。该课题曾获美国国家基金会资助,并有5篇相关论文发表。1991年我应邀到匈牙利布达佩斯“表面与界面分析应用”欧洲会议上演讲了我的研究成果。
1991年7月17日,我们的长子世威来到了人间,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光彩。
1992年,我开始与劳伦斯 · 利弗默国家实验室合作开展“准单维电子气态的物理特性”的课题研究,提出了研究低维电子系统的理论框架与数值方法。该理论方法为凝聚态物理提供了精微的计算结果,同样至今仍被不断引用。同年我还与学生一起开展了“半导体超晶格”的研究,并又有4篇论文面世。鉴于我的研究成果以及在科研及教学上的独到之处,我于1993年提前3年被破格转正并晋升为副教授(美国大学对新聘教师均有6年的试用期,转正后教授才享有终身教授的荣誉)。
由于转正后教学上的压力相对减少,课余时间我开始注意锻炼身体。打网球是我少年时的爱好,来美国后虽断断续续有过一些机会,但从未有时间进行系统的练习,以增进球艺。那年起,我请了一位专业教练陪打。同年夏天,又开始参加长途自行车运动,每星期长途骑行2次,每次行程都在120公里以上。我妻子是高级会计师,她的公司在60公里以外的一座城市。我常常骑车去与她共进午餐,一般要花5到6个小时才能完成来回的骑程。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大脑还在工作,很多科研上的思考及教学上的计划,都是在这个时间里完成的。
转正后的科研成果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1994年,我与同行及学生探讨群性物质的声子带结构以及该种物质的非线性动力特征,由于非线性效应,我们发现了声子带结构和共振频率的转换,并又有几篇论文发表。同年,我应邀到上海参加“薄膜物理与应用国际研讨会”,并宣讲研究成果。之后的两年中,我又瞄准了“不规则系统中的无序状态”的课题进行理论研究与实验。对于一个特定的系统,该方向的同行们可发现数千个本征值,而我在1996年提出的方法则可发现当达几万个本征值。这一突破使得物理学家们可以更加准确地研究不规则系统的无序状态。
1997年是四喜临门之年:我的大儿世威有了个小弟弟世群,“中部华大”再次破格晋升我为正教授;我还当选为物理系主任,并被评选为该大学1997年度杰出科研教授。“中部华大”的杰出教授每年评选一位,由教授推荐,评委投票决定。受奖者有一定的奖金和其他优待,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能获此荣誉深感自豪。在年末发奖大会的演说中,我把所取得的一点成绩归功于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像片将与其他杰出教授一起永久保留在大学的学术学人堂里。
俞洪与家人一起欢渡圣诞
五、再一次向自己挑战
在“中部华大”任教十年后,我决定再次向自己提出挑战——争取十年内当上美国大学的校长。我认为,大学校长虽不能改变一切,但至少能走出校园,对社会作出更多的贡献。多数美国人有个老框框,认为东方人只会搞技术,缺乏领导才能,而我要用事实来改变这种老观念。美国的大学一般由五、六个学院组成,学院类似于一所大学,其长远规划、教学计划、经费的预算和使用、教授的聘用及解雇,都相对独立、自主。因此,当院长是成为校长的必经之路。2000年初,我和妻子霆商量后,决定尝试一下,先把申请书寄出,看反应再作决定。
美国大学学院职位的空缺信息都刊载在双周刊“美国高教年史”上。资质要求是:博士学位、有管理及领导的经验、超群的教学及科研成就,以及教学改革的经历、制定学院大方向的能力和人事方面的经验,同时还要具备出色的演讲、写作等交流方面的才能等。在我寄出申请材料后两个月,圣 · 爱德华大学(St. Edwards University)院长招聘委员会的主席来了电话,通知我已列入申请者的内圈,由外圈(50~100人)到内圈(1~5人)一般由招委看材料决定。进入内圈后再靠电话面试选择最终3位候选人。在我和招委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交流后,两个星期内,招委就开始和我的推荐人联系。三个星期后,该招委主席再次通知我——我已被选为最终候选人,并邀请我去圣 · 爱德华大学访问、面试。校访的日程很紧:从早上8点和招委共进早餐,到晚上9点和常务副校长共进晚餐,中间共约见了十批校方人员。
事后第一副校长告诉我,这样紧张的日程安排,目的之一是看我在面试结束前是否还能保持沉着和镇静。一星期后,校长来信,祝贺我已被该校选为下一届科学学院的院长,同时要我三天内答复是否接受聘书。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三天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三天。因为我在“中部华大”已结交了很多朋友,教学、科研都已走上轨道,在当地立足已有了相当好的基础。面对新的聘请书,还真有些不忍签名。但是要进取,必有所失。两天后,我电告圣 · 爱德华大学校长,表示愿意接受院长的任命。从此又打开了我在美国经历的最新的篇章——参与管理美国大学。
2000年7月,我们合家南下移居得克萨斯州的奥斯丁——小布什总统的大本营。
我在上任后的头半年时间内对学校的体制、人员、教学规划,以及校长对大学的长期展望有了些大致的了解。与此同时,我对学院的近况作了总结,进而提出了几条我自己的设想:为少数民族学生提供更多的经费作为奖学金及科研基金;在增加学生数目的同时提高教学质量;改造科学学院的基本建设;促进教授与学生在科研上的合作;学院要向信息生物学方向发展;和学校的公共关系部主任密切合作,使整个奥斯丁地区及得州对圣 · 爱德华大学有更全面的了解。
经过近两年的努力,学院的面貌有了变化。学院的外来资金大幅度增加:去年一年内所吸引的科研资金比前两年高出三倍。美国教育部为学院提供了120万美元以加强学院科技实验的设备;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向学院提供了22万美元,以增加对少数民族学生的奖学金;同一基金会还奖励学院7万美元,以增进学院与附近高中的联系;美国农业部也向学院拨款30万美元,以改进生物系的实验设备;美国宇航局及国防部对学院申请拨款60万美元的报告也在审议之中。此外,自然科学学院不但吸引了大量联邦政府的教学基金,而且也是私人基金会基金的有力竞争者。Welch基金会已奖励我院化学系12万美元,用以改进生物化学的教学设备。
学院的基本建设也蒸蒸日上。现有的科学楼建于1957年,已不适应目前教学的需要,我上任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起草一个新建科学楼的计划。经过一年的准备,该计划已开始付诸实施。根据初步设想,科学楼有一万多平方米的建筑面积,建设费用约为2500万美元,建成后将成为校园内最大的教学楼。
我在圣 · 爱德华大学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我知道,美国高校管理工作的难度很高,在今后几年里等待着我的不但是成功,而且会有挫折。但我深信,只要我坚信自己办学的宗旨——以学生为本,最终总会有成果的。记得在我的院长任职演讲中有两句话把我的办学宗旨作了这样的总结:“The mission I have accomplished exceptionally well is to help our students find their own potential and their own value. Aften all,the students excellence in learning is the core of this institution.”(我已出色地完成的任务,是帮助我们的学生去发现他们自己的潜力和价值。毕竟,学生学习优异,是教育的核心。)
最近有位美国朋友问我来美国近20年后的印象,我的感受真是难以言表。我来美国后受到的教育,以及对美国的政治、经济、教育制度等方面获得的了解,使我能把这些知识和我的中国文化背景融合起来,为我提供了许多机会,在事业上有了一点儿成就。但不论如何,我在美国总是一个“外国人”。我在国外工作的时间越长,对生我、养我的祖国——中国就越亲切。我真诚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和中国的团体合作,为增进中美两国间的了解和友谊尽力,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作者系上海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海外理事;2001年12月21日写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