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使科学现象的精确描述得以交流与传播,科学家们运用了一套通用的专业术语。一般来说,这种常规做法对科学界是十分有益的——当需要说明新发现、新行为、新结构或新原理时,新术语就应运而生,科学语汇也就这样不断地进化着。那些能自如使用专业领域语言的科学家可运用来自这套通用术语的缩略语进行交谈,并转达这些术语所要表达的意义。然而,当科学缩略语传播到了非科学界的大众时,就会出现这样一些可能性,即这些术语会丧失其原有意义或被人误解,或将这一术语与不恰当的研究或应用联系在一起。
按科学的说法,克隆是一个运用非常广泛的缩略语,意指制造某个生物实体——一个基因、一个有机体、一个细胞的复制品。在许多情况下,它是能用——种不同于人们熟知的体细胞核转移技术获得的。细菌通过重复分裂克隆自身,植物通过无性繁殖和无性再生进行克隆。
但是,克隆这一概念已在公众那里产生了极大的混乱。它似乎成了体细胞核转移的同义词,而体细胞核转移是一种适于多种研究用途的技术,其中一个用途就是创造某个有机体(如人)的克隆。已由美国众议院通过并正由参议院审议的禁止克隆人法案,实际上禁止了体细胞核转移,即禁止将一个人体细胞核转移到一个已拿掉核的卵母细胞里的任何做法。正如唐纳 · 肯尼迪(Donald Kennedy)去年在《科学》杂志的社论中所言,这一法案可能会阻碍大范围的实验研究,这些研究在不远的将来,也许既对医学有益,在伦理道德上也是可以接受的。
一项认定运用体细胞核转移方法制造胚胎干细胞的技术为非法的法案,至少会阻碍两种重要研究。第一,该技术对于克服医学治疗中预期的免疫排异反应具有良好的前景,而这种治疗是为了取代病人体内已经致病或遭损的组织进行的。从理论上讲,使用含有病人自身细胞核基因组的干细胞可能会消除这种组织排异。第二,使用患遗传疾病个体的干细胞系,可以为我们去研究细胞发育中所显现的遗传性失调提供一个绝妙的机会。
上述两种研究目标都与创造一个人毫无关系。已提出的法案之所以涉及了这些研究目标,部分原因在于对科学术语的误解——即漫不经心地用“治疗性克隆”去描述那些为再生医学研究而制造的干细胞;而再生医学研究是应用体细胞核转移技术的。更糟的是,那些视克隆人为一种生育的“治疗性”手段的人将“人类克隆”与“治疗性克隆”交替混合使用,从而使已经模糊不清的两种研究的区别混为一谈了。
我们认为,克隆这一术语,确切地说,应与研究的终极产物或目的,而不是与达到这种目的的机制或技术相联系。创造一个和人类几乎完全一样的复制品应该用“人类繁殖克隆”术语表述,而为再生医学创造干细胞的目的则不能用治疗性克隆这一术语来表述。因为后者的目标,不是去创造一个潜在的组织接受者的复制品,而是创造在遗传物质上与接受者能亲和一致的组织。“治疗性克隆”这一简单术语尽管是为帮助外行人区分体细胞核转移的两种不同用途而构想出来的,但从概念上讲,它既不精确又易引起歧义,应该予以抛弃。
对科学界来说,正确表述干细胞研究和人类克隆之间的区别是有利的。绝大多数科学家认为,除了道德或伦理问题外,在现有条件下克隆人是不安全的。最近刚发布的美国国家科学院(NRC)报告详细披露了用体细胞核转移技术进行动物繁殖所出现的问题,并得出了应该禁止克隆人的结论。但这份报告也提到了运用这一技术制造干细胞系在科学和医学上所具有的潜在作用。
较为谨慎地运用科学术语,可能有助于公众和立法者区分核转移与人类生殖性克隆之间的各种差异。(下表给出了两者的区别)现在要做的是,用一个较恰当的术语表述用体细胞核转移来创造干细胞的技术。我们提出“核移植”(nuclear transplantation)这一术语,它包含的概念是指细胞核及其遗传物质从一个细胞转移到另一个细胞,也指它与“移植”之间的细微差别,而后者是再生医学的目标。
立法者正试图就人类克隆制定一个较好的公共政策,这种尝试要求科学界对科学保持清醒的认识,要求他们在与公众讨论时,必须保持概念清晰。也许,在与干细胞有关的研究中采用核移植这一术语会更精确些,并可能有助于理清这两种具有完全不同途径的研究。
[Science,2002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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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伯特·沃格尔斯坦(Bert Vogelstein)在霍德华·休斯医学院以及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克米尔癌症中心工作,并负责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有关干细胞研究的报告;布鲁斯·艾伯茨(Bruce Albert)为美国科学院院长、国家研究委员会主席;肯尼思·夏因(Kenneth Shine)是美国华盛顿医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