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一个美丽的早晨,天气晴朗。昆虫学家阿布德根尼·博阿契(Abdelghani Bouaichi)站在北非摩洛哥一个小村庄附近,从远处向树林眺望,随着大自然景色的变化,知道有可怕的事件将要发生。所有树木中除了一种名叫argan树例外都改变了颜色,原来绿色葱茏的乔木树冠被粉红色所笼罩。当走近一看,树上的色彩竟是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的昆虫,正在吞噬树叶。再往近看,听到一种细雨润物般的声音,这是昆虫咀嚼树叶时发出的。不断有昆虫如泻水般的从树上掉落在地上。这是蝗虫,正在肆虐破坏所到之处的植被。

但是,今天的摩洛哥拥有与蝗虫战斗的武器绝不是几千年前古埃及王国所能想象的。事发后不久,两架黄色飞机掠过阿特拉斯山脉后贴近地面并洒下一阵细雾,空气中立刻弥漫着溶有杀虫剂的微弱气味。当这位昆虫学家跳进越野车,返回位于埃特梅罗市的国立蝗虫控制中心时,他知道八小时内这些肆虐的蝗虫中绝大部分将被歼灭殆尽。

非洲再次挑起与沙漠蝗虫的战斗。这种沙漠蝗虫学名为schistocerca gregaria。2004年冬,无数成群的蝗虫大阵,将南摩洛哥的大部分土地植被吞噬一空,并波及到毛里塔尼亚、塞内加尔和阿尔及利亚部分地区。致使这几个国家每天出动几十架次飞机进行灭蝗。如果说一次战斗就能杀死足够数量蝗虫的话,那么这次蝗虫爆发不致酿成全面蝗灾。

与蝗虫的战斗与其说是一门科学,毋宁说是一门艺术,即使积累了50年的经验,仍然没有人有充分把握,在蝗情发生后阻止其演变成蝗灾,以及把发生的蝗虫一次全部消灭;也不知晓喷洒上万公升的杀虫剂究竟能产生多大的效果。在灭蝗的方法上,环境保护主义者及对用喷洒杀虫剂的做法,尽管正在酝酿另外一些处理蝗虫爆发的方案,但问题仍然是无法计算每次战役的效率是多少。当前缺乏的是治蝗专家能否把问题综合起来,并抓住其实质。然而蝗灾是每隔若干年发生一次,留给研究者们只是短缺和间歇的经验,也没有足够数量的蝗虫样品供研究。

长时间来,人们对治蝗是否真正值得如此花费和大张旗鼓地讨伐表示怀疑,致使研究工作时断时续。有些科学家认为,与其他虫害和干旱相比,研究蝗虫的代价其实并不太大。法国一位退休后志愿从事治蝗的科学家菲利普·西蒙斯(Philip Symmons)说:“这完全是受蝗害严重的国家发生过大批难民逃亡事件,才造成今日对蝗灾的恐慌。”

少量资金搞预防

最近出现的蝗情是继结束于1989年持续3年蝗灾以来最严重的一次。1989年前发生的那次蝗灾波及从西非到印度30多个国家。捐助国出资3亿多美元用于灭蝗,而受灾国家也为灾后恢复花费了同样多的资金。此次蝗情不会像1989年前那样严重,至少从目前看来还不会。设在意大利罗马的联合国世界粮食和农业组织(FAO)对治蝗工作起协调作用。他们将此次蝗虫事件划为“爆发”,以区别于1989年前那次为“蝗灾”。因为此次的蝗虫爆发只影响到西非和西北非地区。尽管有少量蝗群在上述以外的地区也有发现。但只能作为个案,不予关注。

但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因为蝗灾这类突发事件并不在人们的掌控之中,目前人们还没有掌握蝗灾发生的先兆。1989年前的那次蝗灾解除后,FAO和受灾国曾产生自满情绪,庆幸有能力克服如此大规模灾情,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沙漠蝗虫在存活的大部分时间是独自生活而无害的,只有在暴雨后的草木陡长期间,会引发它们生活习性的变异。从孤立生活到喜欢合群生活,由小群一再合并,最终成为巨大的群体。

消灭蝗虫的哲学应当将其消灭于萌芽状态之中。为了做到这一点,凡有蝗灾危险的国家应建立蝗情早期预警系统:派出小分队在沙漠里搜索蝗情爆发的早期迹象,搜索重点应集中在若干个有潜在爆发蝗灾危险的地区。所谓潜在重点是指过去有过蝗虫出现踪迹的记录及基于气象条件以及植被生长的卫星数据。

FAO一位负责治蝗行动计划的官员克莱夫·埃利奥利(Clive Elliott)说:“当前蝗虫爆发的区域有扩大之势”。2003年夏,撒哈拉沙漠地区下了多次暴雨,不久后毛里塔尼亚、马里和尼日尔蝗虫严重爆发,使这些国家的蝗情控制系统为之疲于奔命。同年10月份又下了几天暴雨,为蝗虫的繁殖提供了条件并最终引发了2004年冬天的那场蝗灾。FAO在2004年2月曾提出为该地区提供900万美元的紧急援助计划,但资金迟迟没有落实,致使计划不能执行。直到2004年夏季,受灾地区的庄稼已呈现劫掠般枯萎景象,这才引起高度重视。此时北非蝗虫已经历了一个冬季和春季的繁殖。

有些专家认为,即使资金十分充足,而采用少量资金的预防策略仍不失为一种灭蝗手段。但西蒙斯认为,当第一批沙漠蝗虫结集时是一个很小的群体,而它们分布的地区又是如此地广阔,除非派遣几百架飞机和整团的军队。否则要发现和消灭它们是件很困难的事。他说:“与其抱住这个防治概念不放。不如放任繁殖,让受灾国进行后期灭蝗战斗。因为那时巨大的蝗群,容易成为目标,可集中歼灭”。

但负责联合国蝗灾和其他害虫紧急预防系统(EMPRES)的官员埃利奥特不同意这种观点。他说:“如果做得好的话,预防蝗情爆发是可以做到的。”2003年在西部非洲多处地区发现蝗群后,接着在苏丹也出现蝗群,并迅速跨过红海到达沙特阿拉伯,最后波及到印度和巴基斯坦。但这次爆发的蝗灾最终被有效地制止了。EMPRES是FAO设置的多国机构,其目的是为早期干预蝗情提供必要的帮助。

随风而去

大剂量使用杀虫剂灭杀蝗虫是否有利,这是治蝗方案中持续争论的另一课题。FAO说,自从2003年10月起,在约110000平方公里土地上已喷洒了约1100万升的杀虫剂,其中大部分为有机磷。在灭杀蝗虫的过程中,为了减轻对人类健康威胁的风险,在摩洛哥,喷洒杀虫剂的飞机必须避开村庄;执行治蝗的工作人员须定期验血,但是这样做仍然要面临来自各方面迫使他们停用杀虫剂的压力,特别是一些环境保护组织。在上次即1989年前三年蝗灾的战役后,已有成千吨杀虫剂被废弃。

一位前EMPRES官员,现工作于位于美国得克萨斯州韦斯拉科市的农业部实验室的阿伦·肖勒;(Allen Showler)说:“改变治蝗策略的出台缓慢得像冰川移动一般”。野地灭蝗试验特别困难,因为蝗虫爆发很少发生。当一旦发生,第一步行动就是将其全部消灭。但FAO仍然鼓励继续此类试验。举例说,2004年夏,要求进行一项占地400公顷的试验计划(一处在尼日尔,另一处在毛里塔尼亚)。试验采用一种被认为更安全的替代品——一种从学名叫Metarhizium anis opliae的真菌中提取的毒素。这项试验具有一些逻辑上的缺陷需要克服:在毛里塔尼亚试验用的喷洒剂具有酸乳酪那样的稠度,造成喷洒困难,当然其结果毫无说服力。EMPRES的埃利奥特说:“这种制剂像白日说梦那样,至少目前来看效果并不明显。”为此,FAO打算2005年再进行一次扩大试验。还有一些其他的替代品,如名为“菲普隆尼尔”(fipronil)和一种称为昆虫生长调节剂的激素制剂。但是否有效,有待实践的证实。

喷洒药物是否就能有效地结束一场蝗灾,或能明显抑制其发展趋势,仍然是一个争论的话题。FAO蝗情预报员基思·克里斯曼(Keith Cressman)说:“2004年的蝗情正逢上一个绝好机会。如果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坚持继续灭蝗3~4个月(由于该地冬春不会下太多的雨),他们就会杀死足够的蝗虫,从而结束这场爆发。”他的发现希望存在于如下事实:当蝗群从撒哈拉向北非迁移时,正遇到阿特拉斯山脉南麓吹来的冷空气,蝗虫会纷纷坠落,致使蝗群无以为继。

计算代价

为寻找治蝗的最佳策略,必须计算治理的代价是否值得。当本文开头提起的那位博阿契站在摩洛哥的田野里,身边被千万只蝗虫包围着,他绝不怀疑不论谁处在这种环境中都迫切地要与这些蝗虫进行战斗。从一清早开始,他就会同情那些忧心忡忡的村民们盼望着飞机的来临,好拯救他们的橄榄树和枣椰树。但是,与之相距仅100公里的索斯河谷,那里种植着桔橘,产品出口价值达数亿美元,但为治蝗喷药而使其处于被污染的危险之中,该不该照顾5博阿契说:“也许不会造成太大损失吧,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另外一些科学家在争论中说:“蝗虫像一阵猛烈的飓风。它造成的损害是局部的,在全国范围来说是有限的。”1990年美国国会技术评估局在关于1989年前三年蝗灾的评估报告中,声称那次蝗灾的人为干预是多余的而缺乏说服力。蝗虫专家司蒂芬·克拉尔(Stephan Krall)和他的合作者在德国救灾总署(GTZ)评论那次蝗灾所造成的损失时说:“我们确实发现损失不像受灾国所说那么多。”关于蝗虫天文数字般的胃口的故事,是基于似乎为事实般的说法而传开来的,说蝗虫每天能吃下等于它的体重的植物。实际上只要一粒盐就能把它噎住。另外,休伊斯说:“蝗虫原先就是沙漠动物。它只吃天然的植物。”

许多人怀疑2004年毛里塔尼亚发生的蝗灾,致使该国粮食收成损失一半之说不正确。克里斯曼说:“许多贫穷国家都知晓没有比巨大饥荒能更快地打开富裕国的钱包。”而且比起经济代价还有更多问题需要考虑,并涉及其社会价值,例如因收成不好,大批农民流入城市等问题。

此外,控制蝗灾的替代措施可能在贫穷国家中不易实施,或政治上不愿接受。粮食救济对于受灾的自给农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概念,而某种形式的保险——这是发达国家对于饥荒一类问题乐于采用的办法——简直在非洲行不通。没有一个政府在蝗灾发生时会坐视而不问。博阿契说:“你可以想象:如果蝗灾发生在英国或法国,他们的政府对此会坐视不理、无所作为?”所以就世界范围说来,对蝗虫的“战斗”还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