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赛格威(Segway),新兴世界的导航标就是它了。”英国作家威尔·塞尔夫(WillSelf)乘坐在“未来交通工具”上,一边操控转向,一边思考我们与科技间不稳定的相互关系——
本文作者威尔·塞尔夫(Will Self)生于1961年,是英国知名度很高的作家。多年的记者工作经历使其作品呈现节奏快速、具实时性,以及晦涩阴郁的色调。塞尔夫的写作内容充满浓厚、冷峻的讽刺意味,裹上了一层超现实的外衣,其著作多元丰富,有《伟大的猩猩》、《疯狂的数量理论》、《给顽强男孩的坚固玩具》等。
我以约每小时16公里的速度行驶在不平坦的路面上,并保持屈膝的状态,以缓解从脚下传来的震动。事实上,我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我挺直上身并微微前倾20度,当我朝后仰一些,车速就会减慢;反之,车子就会加速。手腕的微小变动可以让它向左或向右转向,转幅随着手腕变动幅度的增大而增大。这好比是通过净化心灵而得到的启迪,或是进入了无欲无求的状态。它似乎已经成为我身心的一部分,清楚地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操控员站在轮轴位置的横档上感叹道:啊!赛格威,新兴世界的导航标。的确,这个小玩意儿的外形酷似倒置的老式剪草机。然而,它却可以在伍斯特郡的崎岖道路上轻松行驶,也可以在伦敦南部一些狭窄的街道上任意穿行,操控方式简单直观。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选择它来代步。
几年前,有人预测它将替代如今让街道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烟雾和碳化物的汽车——它配置了使其始终保持垂直状态的回旋装置。即使你非常疲倦它也不会让你产生倦意??唯一的缺憾就是价格昂贵,而且始终也无法准确定义这种车应该属于哪种类别。赛格威是否应该被定义为公众的交通工具?还是准许它像电动摩托车那样处于放任自由的地位?
在这样的境地下,赛格威代理商麦克(Mike)的业务在兴衰间步履蹒跚。他之所以买下赛格威的代理权,是因为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些小发明,而且多半是出于对这个奇异的电动滑行车强烈的情感。由于没有相关的法规出台,他不能进口大量的赛格威(最多只能250部);正是由于没有足够的量,他就无法降低售价——始终维持在4000英镑左右。与其说麦克跨骑在21世纪最伟大的革新产品上,不如说他登上了另一辆C5(克里夫·辛克莱(Clive Sinclair)发明的单人电动车)——1985年C5还只是设想,1992年就出现在伦敦北部的一家健身中心的广告牌上。
“这真是荒谬!”麦克悲哀地摇着头说,“整个美国都可以用赛格威,你也可以带着它去欧洲大多数的城市旅行,但只有在这里不能使用。你知道真正讽刺意味的是什么?我们的首相托尼·布莱尔有一部赛格威,那是来自海湾国家的一个领导人送给他的。”当麦克告诉我这个信息时,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布莱尔视自己为救世主的信念——具有理解新生代的不断挑战和政治对手斡旋的能力。很明显,布莱尔已经在他那辆能维持平衡的电动车上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而可怜的麦克已经被迫将他的赛格威作为合作项目租借给他人。我想劝说他别为这个事而感到沮丧,并努力让他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的快乐,而不是那些正乘坐着赛格威在斯托克普吉斯参加高尔夫球比赛的那些人。还记得当奥尔德斯·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1894~1963,英国小说家。1932年,他在小说《美丽新世界》中描绘了他对整个未来的想象)将整个未来看成是一个巨大的合作项目时,他离成功也就不远了——我们正面临着同样的处境。不过我认为这乐观的解释或许还不足以驱散麦克内心的阴影;他依然能够成功,而且不仅仅是可能。“我们再坚持一个月,”他说,“所有英国赛格威车主将会去唐宁街集会。”
英国发明家克里夫·辛克莱1985年推出C5单座电池动力三轮车,它是有着先进技术的电动车,廉价且无需负担道路税,但在安全性和实用性方面并不符合消费者的口味,最后只卖出了17000辆。不过,奇货可居,它成了一些收藏家们追逐的热门收藏品。
那将是一个多么壮观的景象啊!但我并不认为这种行为能引起政府部门的重视。或许赛格威的时代将会到来,可是即便如此,对于赛格威来说,接下来的路途将依然任重而道远。新一代高新技术所普遍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在短期内完成所有的更换。赛格威就好像处在这样的变革过程:如果所有人都驾驶赛格威,它将会是一个伟大的交通工具。可如今有二分之一的人坚持开他们的大切诺基吉普车,应该不会有傻瓜会选择驾驶赛格威到路口去冒险。
不!科技的进步不会像我们所预期的那样出现类似50、60、70年代的迅猛发展。那时我们是通过食品盒(内装食物的早餐盒子,背面常连载科幻小说或名人名句等)背面刊登的科幻故事了解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这里罗列了曾经改变我们整个世界的伟大发明:超音速飞机、位于地球空间轨道上的大型水培农场、穿越海峡的隧道、多器官移植技术等等!感谢过去那些食品盒将这些奇思妙想描绘出来,让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像水晶尖顶那样闪亮。这些杰作几乎都是在近代完成的:1968年、1972年、1984年。或许不远的将来就像斯坦利·库布里克2001年的电影《太空漫游》中所描述的那样:一群狂热分子在哈特福郡周密地筹划了一次漫长的太阳系旅行。
现实并不像那样,不是吗?科学幻想永不停息的前进脚步开始蹒跚缓慢。真正惊人的新事物不是成批涌现,而是点点滴滴地积累而起:我们先是拥有了海底隧道,然后又拥有了超音速客机,接下来太空旅行也实现了;再然后我们实现了多器官移植手术。不过,我们还没能制造出可以替代食物的高营养药丸,当然我们也没能发明让每天的出行如同与风神共舞一般的神奇的喷气动力背包。
如果2001年就是每个食品盒读者所期盼的将来,那么唯一得到这个背包的只有电影《银翼杀手》中的男主人公。这部1982年公映的电影,雷利·斯考特(Ridley Scott)为我们呈现了作者菲利浦·K·迪克(Philipk Dick)呆板而又充满哲理的思想,将人类的想象力的独创性发挥到了极点;在解体之前,我们就好像是一架在执行空间任务后返回地球时已经受损了的航天飞机。影片中展现的未来世界支离破碎,到处是平民窟、垃圾和肮脏的街道,而其中躲藏着的一个机器人正做着它的美梦。这并非是《银翼杀手》带给我们的恶梦,也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而现实是我们仍旧要去支付煤气帐单和倒垃圾。
让我们走进瓦霍斯基兄弟(Wachowski brother)在电影《黑客帝国》(1999)中所描述的未来世界,(在其中)科技几乎无所不能,除了排水沟以外,社会的进步比比皆是。在这部电影公映的一年中,当尼奥(Neo)、墨菲斯(Morpheus)和特里尼蒂(Trinity)与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战斗的时候,那部用于传输他们的手机看起来非常可笑,笨重而落伍。我们如何相信一部花费了数百万美元并由电脑合成的电影,工作人员居然忽略了这个司空见惯的细节?进一步来说,未来的世界从未被描述得如此落后。
请别误解我的意思(否则我将不得不把纳米机器人注入你的血管来消灭你),我不是卢德分子。我非常喜欢在高级客机上能吃到无限量供应的反季节甜脆豆。同时我也明白,我之所以在面对肆虐全球的流行性疾病的威胁时依然可以保持平常心,原因是我的住所紧邻伦敦的5家教学医院。不要忘记,军情五处这个受人尊敬的反恐机构就位于我现在打字所在的这条街的另一头。
是的,正是因为我的生命和生活得到了这些技术的保护,所以我不会轻视高科技。但是手机的普及似乎也让人们的生活更加无聊。坦白说,套用维特根斯坦的话来讲,如果狮子会说话,那么它在手机中谈论的话题远比我们的有趣。
接下来,还有一样不可或缺的能将整个世界浓缩其中的技术——全球定位系统。奇怪的是,同为一个政府,一方面不同意免去可怜的麦克的赛格威的税赋,另一方面却声称将大力普及这种车载定位设备;若汽车再加装一台独立的视频显示装置(VDU)后,这样的设计就会分散驾驶者的注意力,不再完全注视车前的道路。我料想这正如车载手机,他们将等到这个市场百分之百饱和后才会采取适当的控制措施。
事实上,麦克自己也依赖全球定位系统。他在为我送赛格威的路上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你了,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全球定位系统显示还有20分钟的路程。”我没有告诉他,在大都市里用这个系统计算该死的驾驶时间并不可靠。不用说,麦克迟到了整整15分钟。
是的,我不是卢德分子。这仅仅是因为我可以选择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来查阅地图。坦诚地说,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实上,通过它可以帮助我了解地形或道路系统,还可以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就跟写作一样。因为科技,任何相关的工作都变得简单了,比如,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的感觉就非常好。然而,如果我想要尝试写乏味的虚构小说,那我就需要一个相对低速的、更稳定的产品;如果可能的话,笔筒也是不错的选择。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在奥利维蒂牌22型打字机上写小说和故事。
这个了不起的产品是由马赛罗·尼佐利(Marcello Nizzoli)于1949年设计的,10年后被伊利诺伊技术学院评为“百年最佳发明”。我可能无法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些什么,但是,我可以完全肯定的断言,这部我现在正用来打字的笔记本电脑决不会被授予这样的荣誉。是的,这只是一大块白色塑料而已。当我用它完成工作后,我更愿意将它折起来放进保护套,然后塞在书橱中。因为我对网上冲浪毫无兴趣,桌上只留下那部过时却永恒经典的奥利维蒂打字机。
不过,别把我定义为卢德分子,我只是一个眼光敏锐并能迅速适应新事物的人。开着塞格威,这就是我。我驾驶着它穿过我的朋友查尔斯(Charles)的农场,而且很享受这种感觉。我暗自想:“嗯,如果我要把一大群牛赶进围栏,赛格威正是我所需要的工具。”或者我继续想:“如果我的某些部位伤残了,虽然无法行走,但还可以站立可以弯腰,那么我仍将选择赛格威来代步。”真的,赛格威很棒,还相当有趣。当我驾驶的时间越长,考虑比较得就越多,就越使我意识到我已经拥有了一部非常棒的个人交通工具——一部可以做到赛格威能够胜任的任何事,并且价格只相当于赛格威的一小部分。它的名字叫做自行车——你是否已经拥有了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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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德分子是指害怕或者厌恶新技术和新发明的人。英国产业革命初期,棉纺织业采用了机器生产,导致大批工人失业。英国纺织工人内德·卢德(Ned Luddite)砸毁了许多那些快让他失业的织布机,其后引发了一场对抗机器大工业的运动,许多纺织工人捣毁织机以抗议机器生产对劳动者的威胁,形成了所谓反对机械化和自动化的卢德主义(Ludditism)运动。1813年,英国政府以“破坏机器”罪将17个人处以绞刑。
今天,新卢德分子仍然指认为技术对社会产生的损害要多于益处的人。面对生态危机和环境破坏的现实,新卢德主义认为,作为人与自然之间的媒介——技术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的疏远,成为破坏环境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