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东京大学的山中伸弥( Shinya Yamabaka, 上图) 教授向世人展示, 他能够将成熟的皮肤细胞转化成与人胚胎干细胞相似的细胞。正是这种使细胞发育进程逆转的方法, 对亟需干细胞治疗( 例如修复损伤器官或治疗帕金森综合征、糖尿病等) 的患者而言, 无疑开启了一条新的通道, 并且无需毁坏人类胚胎。为此,《新科学家》杂志的记者琳达·格迪斯( Linda Geddes) 不久前对山中伸弥教授进行了专访, 发现后者既对其发现感到兴奋, 又为相关的伦理问题而担忧。
记者:当您发现能够从皮肤细胞中获得与人类胚胎干细胞相似的细胞时，您有什么感受?
山中伸弥:我们感到非常惊奇。我们是一年多前开始这项工作的，当时我们试图将4种与基因调控有关的转化因子导入皮肤细胞。但结果令人失望。我们确实得到了某些细胞，但它们是肿瘤细胞而不是我们期望得到的干细胞，即诱导多功能干细胞(inducedpluralpotent stem cell，iPS)。直到去年7月份我们才第一次得到了iPS细胞。随后，我们对某些步骤进行了调整，例如如何准备待导入外源性物质的细胞，如何对细胞进行培养等等。
我为同事和学生们的工作感到非常骄傲，他们表现出了非凡的耐心。同时，我也对我们所开发出的技术感到负有某种责任，因
为现在所有人都能利用这种方法培育类似胚胎干细胞的细胞;而他们的行为可能没有经过权威机构的许可。
记者:您对此有何顾虑呢?
山中伸弥:理论上，我们的工作意味着你能从iPS细胞中获得生殖细胞，这对于不育症的治疗可能是个好消息。但我从自身的iPS细胞中同时可以获得精子与卵子，如果有人将某一个人的精子和卵子进行授精将会如何呢?尽管结果与克隆并不相同，由于生殖细胞分裂的原因，授精卵的基因有异于原始的iPS细胞，但这将是某种非常怪异而危险的事情。现在还没有规定能够阻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同时，由于这种授精技术非常困难，因此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但现在所有人都能培育这种细胞，情况可能会变得危险起来。
记者:您是否觉得您现在开发的技术进展太快从而使管理者无法跟进?
山中伸弥:技术开发的速度确实快于我们的预期。我们没有感到不安，但我们却为此负有责任。我并不觉得我们需要接受与人类胚胎干细胞研究同样别的管制，因为我们没有利用任何胚胎。但我们也的确需要一定程度的规章或管理。
从理论角度而言，现在科学家能够非常容易地培育与患者相关的iPS细胞。但同时我们还不得不利用逆转录病毒将外源性物质导入细胞，前者可能诱导肿瘤的发生。这也是我们在基因治疗中碰到的问题，因此我们不能在患者身上使用这种方法。目前，iPS细胞只能用来进行药物试验，直到我们找到不需使用逆转录病毒的新方法。
然而，在管理不够严格的国家，科学家可能会将此类细胞用于治疗某些患者(例如脊髓损伤)。患者也许会说他们并不介意肿瘤的风险，但我却为此非常担心。在某种意义上，我感到负有某种责任，因为是我们开始了这项研究。
记者:是否还有其他产生伦理问题的可能?
山中伸弥:我并不能确定从男性的iPS细胞中获取卵子的行为是否合理。从理论上讲，由于可以从皮肤细胞中培育获取卵子，因此两个男人也能利用这种技术产生一个婴儿。
然而，与胚胎干细胞相比，上述这些伦理问题都是次要的。iPS细胞的潜能非常巨大:理论上，我们能够培育人体中的任何细胞。虽然我不敢断言该技术可以无限制地使用，但至少它能够避免使用人类胚胎，这一点是很大的进步。
记者:您认为谁将负责决定该技术的伦理可接受性?
山中伸弥:这是非常困难的决定，我认为应当由全社会共同负责。但不应当是科学家。科学家虽然可以参与决策过程，但如果社会对某种治疗方法不满意，治疗就不应继续进行。
记者:您下一步的研究目标是什么?
山中伸弥:接下来我们要尝试在没有逆转录病毒存在的情况下培育这些细胞。例如，我们可以使用腺病毒，它不会与宿主细胞的基因组发生整合。另外，某些小分子物质也具有类似的功能。这可能需要2~3年时间，也许只需6个月左右。现在很多人都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竞争很激烈，因此进展也会更快。该技术的最终目标是让我们知晓这是否真的是一种有前景的干细胞疗法。
记者:黄禹锡事件是否影响到您需要更努力地工作来使别人确信您的成功?
山中伸弥:令人欣慰的是，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研究，例如美国威斯康星州的麦迪逊基因中心的詹姆斯·汤姆逊(James Thomson，下图)就曾报道了与我们相同的结果。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不是由某一个研究团队单独宣称的结果。我们还知道至少有3个或4个其他的团队已经成功培育出了人体iPS
细胞。克隆羊之父、英国科学家伊恩·威尔穆特(Ian Wilmut)教授也曾表示他正在计划开展iPS细胞研究。
记者:您是否同意威尔穆特教授所说的这项技术将使克隆变得没有必要?
山中伸弥:目前，仍有逆转录病毒的问题需要克服。如果不能跨越这道障碍，对于克隆的需求将持续存在。然而，我想威尔穆特教授所言也是可能的。
我们还需要在iPS细胞和胚胎干细胞之间进行更详细的功能比较。如果证明iPS细胞具有与胚胎干细胞相同或更优的作用，我想就可以对其进行替代。我也确实想尽可能地避免使用胚胎。虽然我认为患者的生命比胚胎更重要，但同时我也希望所有胚胎都能变成漂亮的婴儿。
山中伸弥教授简历
山中伸弥教授早年求学于日本神户大学，在获得药学博士学位并完成整形外科临床实习之后，他旅居美国并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深造，这段经历为他现在的研究工作奠定了基础。1996年他返回日本，现任京都大学再生医学研究所教授。其最新研究进展刊登于2007年11月份《细胞》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