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致力于蚂蚁群体遗传学的研究

威尔逊致力于蚂蚁群体遗传学的研究

  要去爱德华•威尔逊(Edward O.Wilson)位于哈佛大学校园内的办公室,你必须首先穿过一扇门,门上挂着一块告示公众不要随意进入的牌子。然后,走进一部发出吱嘎声的老电梯里,同时按下两个按钮。经过这些步骤后,你就进入了一个令人诧异的王国。
蚂蚁王国
  这个“王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蚂蚁收藏品所在地,大约收藏了1.4万种蚂蚁。身材高大的威尔逊博士则是这些藏品的负责人,而此时的他兴奋之情难以控制:在巴西一座森林的土壤中,第14001种蚂蚁刚刚被发现!关于这种蚂蚁的独特性,威尔逊否定了任何起初对它的怀疑态度——这个新的物种是蚂蚁家族中活着的“腔棘鱼”(coelacanth,腔棘鱼是十大活化石物种之首,这种鱼类被认为在白垩纪末期就已从地球上灭绝,但在1938年之后,非洲多个国家陆续报道发现了腔棘鱼。化石纪录中腔棘鱼的历史可追溯至4.1亿年前——译者注),是最早出现的蚂蚁的原始回归。最早的蚂蚁就像脱去了翅膀的黄蜂,这种特性使其所有后代都在地面上生活,而不像它们的祖先那样能在空中飞翔。威尔逊解释说,新发现的这种蚂蚁不同于任何已知的地球上的生物,它是如此怪异,以至于难以命名,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
  研究蚂蚁是威尔逊的第一个爱好,也是他持久的爱好;而使他成为世界上有名的生物学家之一的是其在另外两方面表现出的激情:他有旺盛的创造、整合知识的欲望和拥有很高的写作天赋。通过文字的力量,他支持全球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包括定期参加为执行保护措施而举行的活动。
  尽管威尔逊不久前刚刚过完他的79岁生日,但是他仍在不断地产出科普作品,这些作品对年龄是他一半大的人来说,应该有深刻的印象。更新版的《超级生物体》(The Superorganism),这部与伯特•霍德伯勒(Bert H?觟lldobler)合著的百科全书式的关于蚂蚁的著作,将在今年11月出版。目前,威尔逊正在写他的另一部小说,还在准备一篇关于社会进化的论文,这篇论文似乎很可能把人类的一些明显的经验应用到蚂蚁群体中。
  在他的温和举止和流露出的美国南方人士的魅力的背后,威尔逊曾是一个拳击手。他在阿拉巴马州和佛罗里达州长大,当地关于打架的风俗是,参与者要么获胜,要么被打倒,没有第三种选择。他在自传《大自然的猎人》(Naturalist)中写道:“我从来没有挑起事端打过架。但是一旦打起来,即使打不过,我也从没有退出过,直到我的对手认输或者好心人把我们拉开”。
直面挑战

2005年美国第六届领航员奖颁奖典礼上,威尔逊(左起第3人)获得终身成就奖

2005年美国第六届领航员奖颁奖典礼上,威尔逊(左起第3人)获得终身成就奖

  威尔逊1975年出版了《社会生物学》(Sociobiology)一书,这本书综合了很多关于社会性行为进化的观点。他宣称,许多人类的行为都有其遗传基础。当时,这一观点引起不少社会学家和专心于人性改造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争议。威尔逊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他把它们描述为一场持续时间很长的“带有明显的马克思主义味道的言辞攻击和侵扰”的运动,这场运动的领导人是他的两位哈佛同事:理查德•C.•列万廷(Richard C.Lewontin)和斯蒂芬•J•古尔德(Stephen J.Gould)。
  威尔逊加入了这场新的挑战。挑战涉及到进化的一个主要特征,即该特征与人类的社会性行为有相当多的联系。挑战的中心点就是进化发生的水平。当时,很多进化生物学家都被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著的《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类似的作品“说服”了,认为基因是自然选择起作用的唯一水平;而威尔逊由于获得了关于蚂蚁群体遗传学的新数据因此改变了原有的想法。他认为,自然选择在多个水平上起作用,其中包括在社会群体的水平上发生。
  根据威尔逊的观点,正是通过多个水平的选择或者群体水平的选择——有助于一个个生物体群体的生存,进化才使许多至关重要的、以牺牲个体为代价而对群体有利的基因出现(利他基因)。在人类中,这些基因可能就包括那些“构建”了慷慨大方、道德约束,甚至宗教行为的基因。尽管并非不可能,但是人类的这些特征很难解释。按照达尔文的观点,自然选择只“喜爱”有助于个体生存和产生更多后代的行为。
  “我认为,从事昆虫社会性研究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意识到,创造出这些昆虫的选择是多水平的选择。”威尔逊说。
  去年,他和戴维•S•威尔逊(David Sloan Wilson),一位群体水平选择的长期拥护者为这个观点设计了一个理论依据,这篇文章发表在《生物学季刊》(the Quarterly Review of Biology)上。他们的文章引起了《新科学家》(New Scientist)杂志的道金斯(Dawkins)博士的强烈回应,他认为他们在一个小问题上撒谎,并要求他们道歉。
多产作家
  对于许多进化生物学家来说,提出一个“歪理邪说”只是威尔逊引起的较小的冲突之一。在他1998年出版的《一致性:知识的联合》(Consilience)一书中,他指出,很多人类的活动从经济学到道德等,都需要暂时离开占据主导地位的专家之手而交给生物学家,以便他们得出一个合适的进化基础。
  “自19世纪以来,伦理学研究进展殊少,这是非常令人吃惊的事情。”他在书中对伦理学家一个世纪的工作显然表示出不满意,并得到了近来一些崭露头脚的心理学家的支持。目前,他们正在构建道德的一种新的解释——进化的解释。
  威尔逊关于社会性行为的形成的论文,似乎很可能要坚定地踏入这个争论不休的竞技场。他怀疑道德和宗教是基于群体选择的特征。“如达尔文所说,拥有这些品质——勇敢、强壮、创新、精明、无私——的男人的群体,将易于战胜那些不具有这些品质的群体,前者因此能更好地发展。”威尔逊说。
  “抛开其政治上的错误不谈,显然,这是一个很不受欢迎的观点。尽管这样,达尔文关于此的想法可能是对的。毫无疑问,那将是另一场很大的争论。”威尔逊说这些话时不带有明显的遗憾,“当我完成我的小说时,那将是我接下来写的另一本书。”
  午餐时间到了。威尔逊和一位来访者步行来到哈佛的教授俱乐部。他注意到,与分子生物学家的豪华实验大楼相比,像他这样研究动物的生物学家所“栖居”的大楼就显得寒酸、陈旧。然而让他高兴的是,生物多样性的保护至少正在引起高层的注意:一天前,他就这一论题在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专门做了陈述。他谈到了《生命大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of Life),这是他在麦克阿瑟基金会资助下启动的一个项目。
  午餐时,他还描述了他尚未完成的小说《蚁丘》(Anthill)。威尔逊和出版商之间在关于该书内容的重点方面有一些分歧,尽管这是诺顿书局(美国著名的学术出版机构——译者注)的执行总编罗伯特•韦尔(Robert Weil)建议他写的。威尔逊想让蚂蚁在这部小说中扮演一个大角色,从它们的行为中能够汲取所有有用的教训。而出版商认为,人类应该扮演一个更大的角色,蚂蚁充其量是一个配角。目前,这部小说已几易其稿,他们之间的分歧也在逐步解决。
两度获奖
  威尔逊两次获得普利策奖[Pulitzer Prize,普利策奖一年一度颁发给在新闻、文学和音乐领域有突出业绩的人士。该奖是根据匈牙利裔美国报纸出版商约瑟夫•普利策(Joseph Pulitzer,1847~1911)的遗愿而设立,并以他的名字命名——译者注]。但是,这并没有成为出版商对他的作品追求完美的“挡箭牌”。“他们说,‘你能比以前干得更好,爱德。’”威尔逊回忆道,“我刚写完这本小说的另一个草稿。他们说,‘好极了,爱德。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感情,矛盾情感(ambivalence)。’”在下一个草稿中,他打算让人类的性格独自出现,必要时就不再写蚂蚁了。
  回过头来看,当初《社会生物学》一书问世后,对威尔逊的批评如潮,批评声像“猛烈的炮火”。威尔逊说,当时他冒着学术生涯的巨大风险,甚至有一段时间感到害怕,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然而他对哈佛教授们的政治勇气的赞赏不是没有限度的:尽管很多同事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而且也在私下里这么做;但是他们仍旧非常害怕遭到类似的攻击,以致于部分生物学家利用其他学科的名义(如进化心理学)在实践社会生物学。
  需要时威尔逊可以是一名战士,但他也是一个调解人。在他新近出版的《创世纪》(The Creation)一书中,他呼吁科学家和宗教界联合起来,为拯救地球上的自然生命而共同努力。他在摩门教派(Mormons,1830年在美国成立的一个宗教团体——译者注)和南方浸礼会(Southern Baptists)举行的会议上发表演讲,呼吁他们为保护生物多样性提供帮助。关于科学和宗教之间存在的分歧,他说:“停止互相讥讽——我愿意在‘上帝之下’抓住我的手、敞开我的心扉,坦承我们的国家是如何演变来的。我们正在用有力的语言来达到坚定的意图,即使我们可能对地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午餐结束了。威尔逊与忘记收他咖啡钱的女服务生开起了玩笑。付完餐费,他又回到了蚂蚁、写作和永无止境的探索上面——旨在弄清楚进化之手是怎样塑造了生命的每个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