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医学研究机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掌门人弗朗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在度过了其任期的第一年之后,他必须带领美国生物医药科学家们走出预算削减的困境,继续NIH的辉煌

“对我个人来说,我的工作并不是把我的时间浪费在为自己的乐观进行道歉之上,而是试图把这些乐观的内容加以兑现。”

――弗朗西斯·柯林斯

素养魅力兼而有之

  众所周知,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HGP)是在美国科学家弗朗西斯 ·柯林斯(Francis Collins)领导下完成的。这项科学计划始于1990年,其产物的主要表现形式是基因组信息数据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个版本的基因组数据库,分别是美国的GenBank、欧洲的EBI和日本的DDBJ,三大数据库的内容大体相同,但有各自的不同之处。有趣的是,生物学家通过对数据库数据的分析后得出一致的结果:遗传学家和临床医生患II型糖尿病的风险高于常人。
  2009年春,当基因组学在一些遗传检测公司的运作下进入了个人基因组检测时代,即所谓的“千元基因组”时代之后,作为HGP的负责人,柯林斯博士被美国政府任命为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院长。为此,他放弃了他热爱的基因组学研究工作,改行从事生物医学管理工作。已经60岁的他说:“年轻时喜好锻炼的习惯对我大有助益,尤其是现在,面对强负荷的工作也不感到力怯。”
  NIH是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医学研究资助机构(2010年度经费为310亿美元),按照《美国经济复苏与再投资法案》的规定,NIH在2009年得到了为期两年、总额为104亿美元的额外拨款(这是美国政府振兴濒危经济的战略举措的一部分),但必须在2010年8月中旬完成其经费的具体分配。尽管其中的大部分经费预计于2011年9月前完成使用。
  今年7月,柯林斯在NIH接受了英国《自然》杂志的采访,他说:“对于生物医学研究而言,在连续5年投入不足的情况下,《复苏法案》及时地提供了一笔数额巨大的专项经费。但从长期看,这种刺激性的投入是暂时的而无法制度化得到保证,这是我面临的最大挑战。”
  从智力和情感来说,柯林斯对这些挑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21年前他和同事对囊性纤维化基因的发现,到对NIH下辖的美国人类基因组研究所(NHGRI)15年的掌舵,其间包括领导HGP的完成,都证实了他个人在科学素养和领导魅力两方面兼而有之的才器。柯林斯的为人处世不失科学家所具有的那种纯真,同时他也喜欢用吉它弹奏一些乡村音乐,这使他与NIH前任院长埃利阿斯 ·泽尔霍尼(Elias Zerhouni)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严格来说,后者不是一位严格意义上的科学管理专家。
  柯林斯异常自律的性格不仅仅体现在他的生活方面。履职之际,他就准备好了一份任职NIH第一年的“22项工作目标清单”。一年后,他骄傲地完成了这份工作清单,包括在2009年9月接待了奥巴马总统对NIH的访问;邀请诺贝尔奖获得者、NIH前院长哈罗德 ·瓦默斯(Harold Varmus)担纲国立癌症研究所(NCI)所长,等等。NIH下属的国立心脏、肺和血液研究所(NHLBI)执行所长苏珊 ·苏琳(Susan Shurin)说:“柯林斯是位雷厉风行的领导,从做事到行走都是风风火火的,喜欢任用勤奋干事的一类人。”

柯林斯每天都骑着哈利牌摩托车上班

力推“优先机会领域”

  然而,柯林斯的支持者和猜疑者一样的多。在他被任命之时,一些科学家对柯林斯的基督教信仰可能会影响他的大政方略表示出了强烈的怀疑,包括他领导HGP的经历会不会使他产生对大科学项目的偏好而轻视个人项目的申请。一些过去但目前仍然诟病柯林斯的人认为,他对基因组学革命过于乐观,以致于达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地步。美国凯斯西储大学医学院的免疫学家尼尔 ·格林斯潘(Neil Greenspan)说:“在这个基因组学滥斛的时代,他是那些笃信遗传学可以赢者通吃的代言人”。如果在今后5~6年之内,基因组计划只能催生有限的治疗学成果的话,“国会的许多大佬们肯定会对NIH的工作大加指责,说不准还会对其经费大加削减。因为HGP并没有产生人们所期待的那么一些成果。”
  质疑也好关注也罢,这对于工作严谨的柯林斯并没有形成什么干扰。他说:“对我个人来说,我的工作并不是把我的时间浪费在为自己的乐观进行道歉之上,而是试图把这些乐观的内容加以兑现。”
  在7月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柯林斯习惯地跨上他的哈利-戴维森摩托车,经过15分钟的车程,从位于马里兰州郊区的家中来到NIH。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是接受PBS《查利玫瑰秀》的采访,然后主持HGP框架图完成十周年纪念仪式,晚上又坚持观看他喜欢的流行脱口秀节目。其间,他还召集了一次政府高级官员参加的重要会议,讨论如何召募2万名志愿者展开一项长期的科研计划,以及对墨西哥湾漏油后的环保和健康影响问题进行研究。
  去年,在任职NIH院长的第一天,柯林斯就宣布了他的五大“主题”,即在他的任期内资助科研项目的“优先机会领域”。这五大“主题”包括转化医学、卫生医疗事业改革、全球健康问题、加强和激活生物医药学研发进度,最后一项是希望应用包括基因组学和蛋白质组学在内的各种高通量技术,来解答工作目标中的共性问题。比如“细胞内信号转导的主要通道是什么?它们共有的结构和功能基础是什么?”,等等。
  不过,柯林斯不得不面对一些前任留下的未决问题,包括如何争取政府资助以进行新的人类胚胎干细胞株系研究,便于尽快地适应生物学界的研究需求。从去年9月到今年6月,NIH批准了75项新的干细胞株研究计划。柯林斯在这些申请书上写道:“我不会因自己个人的信仰而影响决策或科研项目的优先权安排”。但是,NIH还是招来了批评,原因是病人知情同意程序所带来的法律问题而产生的抵触。
  柯林斯同时还必须面对科研舞弊案件发生的可能。具体说来,受NIH资助的科学家开始有轻视科研进度报告的制度,因为他们在制药公司那里得到的经费高达五至六位数。5月,NIH宣布了几项制度上的改变,意在加强对其受资助者财务报告方面的监管。
  当然,柯林斯迄今所面对的难题还没有什么能与预算经费缺口相比,尽管这是美国政府对激增的赤字所采取的调控政策引起的。安东尼 ·福奇(Anthony Fauci)从1984年到现在一直是美国国立过敏与传染病研究所(NIAID)所长,他说,作为NIH院长,“柯林斯的做事原则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希望他麾下的科学家们支持柯林斯的工作。”

“五项主题”付诸实施

  今年,得到NIH经费资助的项目申请其成功率预计为19%,不仅低于去年的21%,更是低于十年前的32%。日益低下的成功率,部份反映了项目申请总数较去年有10%的增加,其中也包括以前未能中标而经过修改的项目申请。就预期值来说,今后两年的资助申请其成功率会进一步下降,当一轮资助经费用完后,受资助者会试图为他们的项目申请延伸经费。
  今年7月,美国国会的一些专门委员会批准了奥巴马总统关于增加NIH年度预算的3.2%请求后,NIH的2011年度预算将达到320亿美元。但是,这并不能保证平息将于今年秋冬季国会山会议期间的口舌之争,2012年的形势可能更加秋风萧瑟。今年6月,柯林斯与其他联邦政府部长一样,按照白宫预算与管理办公室的要求,对2012年预算经费的5%可削减项目进行筛选。
  相比于一些欧洲国家科研经费的大规模缩水,这算不上是一种灾难,但对于NIH来说依然是一种震惊。因为这是自1970年以来唯一一次绝对数额上的削减,尽管其下降比例仅为0.1%。7月底,柯林斯收到了一份来自NIH辖下的27个研究所和一些中心的科研计划削减表,项目消减目标占了预算案的7%(给了柯林斯一些空间便于减此增彼)。项目消减报告定于9月中旬交给白宫预算与管理办公室。
  尽管NIH辖下的各研究所或中心负责人对此的初步反应是“充满焦虑”,但柯林斯说:“我们必须认真面对目前的经济危机。”他仍然对奥巴马总统寄予厚望,“当所有的事情解决后,我们将会得到某种程度上的保护,尽管我们还不知道届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包括柯林斯的五项主题已经开始付诸实施,然而一些现状还是使人们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在实施的五项主题计划中,他强调转化型研究的重要性,并呕心沥血地推动这项计划,将稀有疾病和受忽视疾病的治疗(研究)推向人体试验;着手进行卫生医疗改革,具体对《复苏法案》所提供的4亿美元进行监管,用于医药治疗学的“比较效能”的研究;力推他认为应该优先发展的全球卫生科研行动,包括与英国韦尔康姆信托医疗慈善基金会在内的组织合作,在非洲撒哈拉沙漠地区对一些重大慢性病的遗传学基础和环境因素进行研究。
  与此同时,柯林斯开始对癌症类疾病发起了攻击,这是一项基于《复苏法案》提供的1.75亿美元建立的“癌症基因组图谱计划”的刺激计划,是一项旨在建立与20种重大癌症所有突变相关的详尽基因目录的5年计划。基于HGP的经历,有些人担心柯林斯在项目管理上的重心有失偏颇,甚至会对类似“R01”项目计划形成妨碍。而支持者则认为,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柯林斯厚此薄彼,“癌症基因组图谱计划”的参与者、戴纳-法伯尔癌症研究所的生物学家列维 ·加拉卫(Levi Garraway)说:“柯林斯对那些有潜力转化成实用技术的较大规模的科研计划的重视是全身心的,同时对保持R01资助项目流程的活力也给予了极大的关注”。

希望承诺得到兑现

  柯林斯一直疾呼:大科学的团队合作模式所带来的益处大大超越单个科学家的所为。然而他又称,个人实验室是“现在和今后几乎所有的科学发现所聚渊薮的所在”。实验室工作也一直是柯林斯期待的核心所在,通过实验室来解决同行评议、培训和其他人力资源问题,以便达到“实现和加强”生物医药学术研究的目的。

  柯林斯说:“一些申请项目的科学家由于恶性竞争而引起的中标率低下,已经产生了一种压抑的环境和氛围,尤其是对于那些低年资的科学家来说,更是如此”。值得人们注意的是,获得第一批R01资助的科学家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42岁。为了兑现诺言,柯林斯已着手计划在2011年发起一项奖励制度,目标是帮助那些有潜质的年轻科研人员得到为期5年的资助经费,建立起他们自己独立的实验室。
  对于数以千计的被资助者面临可能的经费消减的直接反应,柯林斯说,NIH根据《复苏法案》,允许被资助的科学家其经费延时使用两年,他个人对此是“抱有同情感的”。“在某种意义上说,将悬崖峭壁调整为一种下滑的斜坡是必要的。……我们将在某些方面进行努力,以协助科学家们获取新的资助的能力,尽管这会伤害那些已经拥有资助经费的既得利益者(其中包括削减个人资助的预算额)。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支持尽可能多的科研人员继续他们的科研项目。”
  虽然柯林斯的这些举措使许多年轻研究人员看到了希望,但其中仍有人认为这并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万全之策。一位正在修读第二个博士后学位的35岁的科学家对记者说:“我并不认为柯林斯是伟大的救世主。老实说,我觉得他任职后第一年所做的工作与泽尔霍尼相比,没有什么差异可言。”
  美国联邦实验生物学联合会主席威廉 ·塔尔曼(William Talman)认为,2011年NIH的年度预算的提升,应该归功于柯林斯强有力的游说工作,特别是在目前经费普遍削减的大环境下,更是功莫大焉。“他一直是一位强有力的游说者,游走于白官及国会之间。”
  柯林斯拥有一种罕有的才能,使他能够将一些复杂的理念转化成简单的语言,引领着他的听众们,包括位高权重的国会听众们以一种愉快的心态来领会他的思想与相关资讯。比如,他将单倍体型、即一组共同遗传的遗传标志描述成一些居住在同一幢房子里的邻居,如同诺亚方舟般地共同迁移。
  为了表达他对个人基因组时代来临的激动心情,柯林斯曾依照美国摇滚歌手德尔·香农(Del Shannon)的节律写了一首抒情诗:“我是一个在基因组树林中漫步的孩童,不知道周围的花花草草姓甚名谁?哦!它们都意味着什么呢?藏在G和T的后面?我惊奇、我徜徉……”柯林斯有时甚至会给病人及其家属进行个人吉它演奏。
  柯林斯希望:所有NIH资助的科学家继续得到资助,甚至得到增加,以帮助他们度过财政难关、继续前进。他说:“在NIH这个地盘上,我并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我只期望我的承诺充分得到兑现。”

资料来源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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