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山中伸弥在京都大学展示了将成熟皮肤细胞转变成类似于人类胚胎干细胞技术：通过注射遗传物质，细胞可逆向发育。这项技术在为特定患者进行干细胞疗法开启一扇大门的同时，有望帮助他们修复受损的器官或抵御疾病，如帕金森氏症或糖尿病等，尤其在实施这项技术时将不再伤及人类胚胎。《新科学家》杂志为此采访了山中本人。采访中发现，他对自己的突破性研究成果感到兴奋的同时，对其伦理问题还是表现出了一丝担忧。以下是访谈内容。
山中伸弥早年就读于日本神户大学医学院，曾是一名整形外科医生。1993年获大阪大学药物学博士学位，随后前往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在格拉德斯通心血管疾病研究所开始从事目前所做的基础研究工作。1996年返回日本后，他在京都大学再生医学研究所干细胞系担任教授至今。去年夏天，山中伸弥被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聘为干细胞名誉研究员和解剖学教授。他的最新研究成果曾发表在《细胞》杂志上。
“需要有适当的规章约束”
《新科学家》：当您意识到从皮肤细胞变成人类胚胎细胞时，有何感想？
山中：我们非常惊讶。早在一年多以前，我们就已经开始进行这项研究了。当我们试图向皮肤细胞内嵌入用于调节基因的四个转录因子时，发现根本不起作用。我们又取了些细胞，结果这些细胞变成了肿瘤细胞，而不是我们想要的重组干细胞，也即诱导多能干细胞(iPS)。我们首次见到iPS细胞是在今年的7月份。我们只是做了稍许改变，例如，如何向细胞中注入外来物质以及如何培养细胞。
我为自己的同事和学生深感自豪，正是他们完成了这项工作，他们非常有耐心。同时，对此所开发的后续研究项目，我身感有责任担当，因为目前大家都有培养胚胎细胞的办法，他们可以不受当局的批准就能从事此项研究。
《新科学家》：对此项研究，您有何关切吗？
山中：从理论上讲，我们的研究意味着人们可以利用iPS细胞培养生殖细胞。这项技术对治疗不孕症可能是非常好的消息，从这个意义上讲值得赞誉。我可以从雄性iPS细胞中培养卵子及精子。假如有人从他人身上取得精子和卵子，并让其受精会发生些什么情况呢？其结果不会是克隆。因为在有性生殖期间细胞会发生分裂，受精卵不会继承原有iPS细胞的特征，而会有非常奇怪和危险的情形发生，但此时却没有指导性的规则或手段能阻止这种情况发生。这种生育技术仍然是非常困难的，目前我们可能还用不着太担心。但如果大家都能培养这些细胞了，情况就会变得危险了。
《新科学家》：就监管而言，您不觉得该技术的进展步伐有些过快吗？
山中：这项技术的确比我们预期地要快。我们没有内疚感，倒是多了一份责任心。对人类胚胎干细胞而言，我觉得没有必要做同级别的监管，因为我们不使用任何胚胎。不过，我们还是需要有些适当的规章制度来约束。
从理论上说，科学家现在就能十分容易地为特定病人培养出iPS细胞，但目前我们还得靠逆转录酶病毒携带外来物质进入细胞，而它却有可能生成肿瘤。这与我们在进行基因疗法时所遇到的问题是相同的，因此我们没有将此技术用在患者身上。现阶段，iPS细胞还只是用于新药的开发，在不用逆转录酶病毒的前提下，以期找到变通的方式。
然而，某些国家的监管不严，科学家们有可能向患者提供这些细胞用作脊髓损伤的治疗，尽管病人可能会说他们不惧怕罹患肿瘤的危险，可我非常担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既然从事了这项研究，（如果出现问题）自己自然有了一份责任担当。
“我真的想避免使用胚胎”
《新科学家》：是否会出现有悖于伦理的情况发生呢？
山中：我不能确认是否应当试图从雄性iPS细胞中制造卵子，反之亦然。从理论上讲，两个男人可以利用这项技术去生一个孩子，因为你可以轻易地提取到皮肤细胞，再用它制造出卵子。
通过与胚胎干细胞的比较，我真的认为问题不会太大。这些细胞具有非凡的潜力：从理论上讲，你可以制造出任何体细胞。我不敢说这项技术不会得到升级，但至少能避免使用人类胚胎，这使得它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新科学家》：您认为谁有权决定道德层面的可接受标准？
山中：这种事情很难做决定。我认为应该由社会来监管，而不是由科学家们做决断。如果让街上的行人去思考，他们会发现，那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将其简单地看作是一次机遇。科学家可以参与决策过程，但我认为，只有当社会对此疗法已坦然面对了，技术才能进步。
《新科学家》：下一步您有何打算？
山中：在不用逆转录酶病毒的情况下，将会在下一步试图并培养出这些细胞。例如，我们可以使用腺病毒，该病毒不会整合其DNA进入宿主细胞基因组。作为一种选择，小分子就能胜任这项工作。
估计需要2至3年的时间才能达到这个目标，也许是半年时间。既然许多人都可以从事这项工作，相信将会出现更多的竞争局面，因此可能会有更快的进步。这项技术最终会让我们知道，干细胞疗法是否真的是一个有前途的疗法。
《新科学家》：黄禹锡事件（南韩科学家，他曾篡改研究数据，宣称自己通过克隆技术产生了胚胎干细胞）会否成为您必须努力工作的动力，让大家相信您获得了成功？
山中：我们工作的同时还能够了解到其他人，如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基因组中心的詹姆斯·汤姆森（James Thomson），已经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相同的研究报告。这样很好，这说明已经有多家研究机构都在从事这项工作了。我们了解到，至少有3至4个其他研究小组已经成功地培养出了人类iPS细胞。培育出克隆羊多利的英国科学家伊恩·威尔穆特（Ian Wilmut）也曾讲过，他也要搞iPS细胞研究。
《新科学家》：您是否同意威尔穆特就本次突破不再需要克隆的观点吗？
山中：要想克服逆转录酶病毒的使用还很困难。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我们还得需要克隆技术。不过，我认为是有可能的。我们还需要在iPS细胞与胚胎干细胞之间进行更多的细节比较，以期了解他们的发生过程。如果能证明iPS细胞比胚胎干细胞技术好，我想肯定会得到替代。如果有可能，我真想避免使用胚胎。我认为，毕竟病人的生命比胚胎更重要，但我真心希望胚胎也能变成美丽的小宝贝。
资料来源New Scientist
责任编辑 则 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