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79年出生的罗玮(见上图)是湖北崇阳县人,那是个盛产竹林的地方。如今,罗玮的工作单位是位于上海浦东金桥的中国极地研究中心。2011年,这位年轻的女博士因极地低温产能微藻方面的课题获得上海市科技启明星计划的资助。还在哺乳期内的罗玮听说是启明星采访,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采访要求。
罗玮大学本科就读于湖北民族学院林学专业,研究生(硕博连读)在中科院武汉水生生物研究所,方向是微藻分类研究。罗玮告诉我,微藻无处不在且种类繁多,有光有水的地方就有微藻。微藻非常小,肉眼几乎无法看清,但微藻是海洋生物链中最重要和基础的部分,亦是海洋中最为重要的初级生产力之一。
罗玮硕士阶段和博士开始的一段时间是在中科院水生生物所度过的,这家研究所的口碑在科学院内外都是很知名的,罗玮就读时,所里导师带的学生都不多,虽然当时的工作条件不及现在,但学的东西很扎实。
博士期间(2003年3月至2006年3月),罗玮获德国DFG项目资助,赴德国莱布尼兹的淡水生态和内陆渔业研究所作合作研究及博士后研修,方向仍然是她的本行微藻研究。回顾近三年的德国求学生涯对自己的影响,罗玮感慨很深,称自己的学术启蒙是在德国完成的,而她最终能选择以科研为业也是因这段德国经历。德国科研的氛围是严谨中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在这样的氛围里让她真正体会到做科研的乐趣,能安静、潜心探求。
(二)
应我的要求,罗玮就她实际感受到的德国实验室的科研情况做了一些介绍。罗玮说,就她的感知,德国科研的“自由”体现在大的方向通常不会设定要发多少论文等设定太多过死的限制,因为摸索未知会有很多可能,设定限制反而约束了这些可能性。他们对研究生、科研人员要发多少论文也没有时间上的限制,这样研究者心就很定,对要提交的论文他们会反复磨,有些文章甚至会磨好几年,不断补充实验。当然他们也有论文指标,但论文不是唯一指标。
德国实验室工作期间导师和学生的关系也令罗玮感受尤深。首先是导师和学生经常会在一起研究,有时甚至是一对一的教学,譬如原先设定的研究路径走不通,导师就会和学生一起开会、改进方案,在这样的环境下,学生不会感到孤独,师生间有信任感;实验做错了,或是做不出结果,导师跟学生一起反复琢磨并改进。
此外,她的德国导师总会给学生很多交流机会,积极鼓励学生参加国际会议,作口头报告,像罗玮这样的在读博士每年都会出去一次。在德国求学期间,罗玮曾三次受派出国做学术交流。至于研究所内部的报告就更多了。
谈到自己的那位德国导师,罗玮说她能走上科学之路与导师有很大关系,也真正体会到了心静下来做科研的乐趣。这位导师有时会放下手上的所有工作,选择到田野里放松自己,他在家里的后花园里播种樱桃、草莓及各种蔬菜瓜果。通过在广阔空间里这种简单而有收获的劳作放松自己的思维,他笑称这是“田野思考”。但这位年逾六旬的德国导师却一直保持着较高的论文产出。罗玮说和导师有亦师亦友的感觉,至今他们都保持着很好的联系。她在读期间甚至没有感到论文的压力。但最终通过多年实验的酝酿,跟她的导师共同发表了多篇SCI论文。
德国学术界的论文产出仍一直位居世界前列。奥秘何在?罗玮以她的个人经历近距离观察和思考,给出了她的感受:首先是他们的研究人员在工作时间能全心投入,没有过多诸如各种填表、应付检查、撰写各种汇报、报销及过多的会议等烦杂事围着,工作时间干的事全都是围绕科研展开,效率很高。
其次是高效有序的实验室管理。德国工作期间的实验室里,做科学、做仪器、做后勤的分工都很明确,实验室有专们的技术人员在维护和负责,通常每个研究组都会配一到二个技术员,实验操作由技术人员专人专管,实验过程中,技术员会随时和研究人员探讨实验现象,使得实验室内的各种实验设备都能高效稳定的运转起来,并为各个科研项目服务。而且,在德国工作期间的实验室一直很干净且井井有条,做完实验后随时清理已成习惯;药品的使用及有毒物质的管理回收制度大家都严格地遵守。据罗玮的观察,德国实验室的这种效率和整洁尽管与德国人做事守信严谨的风格有关,但最主要的是有赖于一整套制度的保证。而科研人员及博士生能更为集中于研读文献、设计项目方案,保证了方案都能迅速有效的在实验室展开。
正是这段愉悦、高效的科研经历确立了她最终选择基础科学作为自己的职业道路,在其中享受探索的乐趣,摸索未知的可能。
(三)
2006年,罗玮学成归国,她选择了位于上海浦东的中国极地研究中心。1989年成立的中国极地研究中心,是一个年轻且富有活力的研究机构,也是我国唯一承担南北极现场考察、后勤支持及开展极地各科学领域研究的专门机构。近年随着全球气候快速变化的效应日渐显现,极地领域的各个研究在国际范围内掀起一股热潮,其中极端环境下的生物多样性、生物抗逆性及其关联的基础应用研究亦引发了一批科学家的注意。
罗玮在2007年和2008年曾两次深入北极斯瓦尔巴群岛地区进行科学考察,初见极地的浩瀚无边,那连绵的冰清洁白和突然的粗犷凛冽都深深地震撼了她。在极地的现场科学考察中,和各国科学家的无国界合作也让她受益匪浅。在那遥远的现代净土,怀着对这片神奇自然的敬畏和新奇,罗玮开始了她的“极地之旅”。
加入极地研究中心后,罗玮先后申请了国家海洋局的青年基金、极地战略研究基金,并申请到了国家自然基金委的项目以及两项国家863子课题,并主要参与了科技部的“极地生物标本库整理和数字化表达”和国家海洋局公益项目“极地生态环境监测规范的研究与制订”等多项重点科研项目。2011年,她获得上海市科技启明星项目的资助,课题主要是做极地低温产能微藻的筛选,即选育出极地优良的产油藻种。
罗玮告诉我,微藻中有产油能力的并不多,她要做的就是在极地范围内筛选那些含脂量高,且能快速生长的藻类。由于极地微藻能在低温,低光(极夜)环境下的逆境生长适应特性,选育这些特殊生境中的优良藻种,研究并优化其产能特性,将为降低微藻生产成本带来可观的应用价值。在今年3月启明星项目结题时,罗玮已筛选出若干株产油含量在40%以上的低温藻类。
经过几年的积累,对于极地领域的一些科研问题,她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不仅收集了许多极地的微藻种质资源,同时对极地微型生物在生物地球化学循环中的作用有了更多新的思路。一直以来她积极展开与国内同行的合作研究,如中科院遗传所、上海交通大学、山东大学、华中农业大学及海南大学等等。通过共享微藻资源,试图尽可能地挖掘极地微生物作为特殊资源的应用前景。
访问中,罗玮坦言,她目前最大的苦恼是还没有真正形成自己的科研团队,受限于研究生生源问题,许多事情只能靠自己单打独斗,这几年里以项目支持方式带了两个硕士研究生,“如果能长期稳定地有一些研究生一起来做就好了”。
无论对于她多年所从事的极地科学研究本身,还是她所倾力投入热情的研究领域,罗玮对这段旅程的未来怀有很多美好的展望,“就像极地无尽的美妙一样,只有身在其中,你才能被那里的一切所深深震撼,那是一片值得付出并且一直探索的净土,”罗玮如是说。
江世亮采写自2013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