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丝常常参加一个写作社团组织的活动,被要求在周末的两天内写出1 000单词以下的微型小说。她是个爱吃面包的人,有天突然迸发出一个点子,假如以面包为题写一篇科幻小说会如何?于是便有了这篇小说。小说的世界里,外星种族丹杜尔人摧毁了地球,但它们的目的不是要毁灭人类,而是想获得人类对于往昔美好地球的回忆。丹杜尔人把这些回忆当作美食来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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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人类来说,大声说出他们对于地球的记忆是危险的――背叛的――行为。这意味着,他们冒着让丹杜尔人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的风险。然而,当人们走进桑娅的地球面包店,他们常常情不自禁,只能无视那一危险。
  一名顾客走进店里,桑娅抬起头来。来人是最普通的那类人,年纪有四五十岁,头发银白;除却性别的差异,他和桑娅没多少不同。两人的年纪都大得足以记起繁荣昌盛时的地球模样。他驻足在门边,吸了口气,脸上闪过忧伤表情。
  “我的天啊。”他低声说道。
  “你一定是订购了黑麦面包的富兰克林。你的飞船准时进港了。”
  人类已经零零散散地居住在十来个星系里,然而桑娅不用做广告宣传店里的商品。消息总是能在那些经过加持星际站的货船和太空飞船上的人类成员之中散播开来。多数人都会事先预定好,这样就能买到他们想要的品种,但她总是在店里展示着最受欢迎的品种。面包很少会浪费。
  一副薄薄的护目镜围住了富兰克林的眼睛,好像一层清澈的光晕,丝毫没隐藏他的恍惚表情。“这个地方――你是怎样弄到原料的?”他像多数宇宙深处里的太空人一样,有着修长的身躯,在旅途中,他们依赖的是严格标明卡里路数的包装食物。
  “成本很贵。我赚不到多少利润。”这是真话,“我通过合法的贸易商获得小麦和所有其他原料,那些贸易商专门做人类会觉得美味的食物的生意。你订购的时候,我告诉过你这些情况了。”
  桑娅拿出一包用白色仿羊皮纸裹好的东西。包装纸叠得精细认真,仿佛是在给新生儿打襁褓。
  “我读过了。也许是因为情况看起来好得难以置信。”他凝视着柜台的玻璃圆顶下保存的商品。“你这儿有没有按片卖的酸面包?犹太哈拉面包有没有?”他的身体仿佛突然丧失了骨骼的支撑,靠在玻璃柜台上。
  索娅注视着他,等待着。
  “我奶奶。她以前会为节日而做哈拉面包。”他用能听见的最小的声音说,“几股辫缠在一起的大面包。她坚持面包必须要亲手制作,这样味道最好。当面包从烤箱里出来时,那股味道,”他吸了口气,呼吸因为突然被抑制的情绪而加快,“甚至在这儿也能闻到。我已经忘记了这种味道。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从……”
  从丹杜尔人毁灭地球起。
  对丹杜尔人来说,人类流露出强有力的情感,方式与宇宙里其他任何种族都截然不同。尤其是口述出的回忆会渗流出强烈的味道,丹杜尔人吸收这种“味道”,逐步登极进入如痴如醉的极乐状态。当丹杜尔人摧毁地球时,他们的意图并不是屠杀掉大部分人类。不,他们是要催熟人类的回忆,再来收割。
  “地球上的大多数文化都有某种样式的面包,”桑娅说,“我所有品种都会做。我所有品种都听说过。我认为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位会烘培面包的奶奶。我甚至接待过一些顾客,他们找上我,想买以前的品牌切片面包。”
  男子笑出声来,声音既高又轻松。“每个孩子的午餐盒里都有面包,抹上花生酱和果酱,或者夹上好吃得不得了的大红肠。如今的日子里,甚至听到这些都觉得很棒。哈拉面包在这儿吗?多少钱――”当她向他的护目镜发送出新的总金额时,他眨了眨眼。这种不用说出来的回应已经是桑娅的习惯;加持星际站认为提到钱是粗鲁的行为。“我会买走那条面包剩下的部分。我的船员里有个女人……这对她来说会很有意义。”
  桑娅把面包包起来。“感谢你即刻支付款项。”
  他点点头,同时她把包好的面包递给他。“是啊,是啊,你做这……为什么?每天记起我们丧失的东西,难道不会把你逼疯吗?”
  “不做面包会把我逼得更发疯。”
  他向后退步,眼神变得遥不可及,一声都不吭地离去了。
  桑娅抬起头,望着隐蔽的传感器,这些传感器记录下两人的对话,而且不仅仅是声音,更是进入了更深的层次。一名具有通感的人类也许会听到音乐或看见颜色;富兰克林简短而又令人动情的故事会引发丹杜尔人的狂喜状态,陶醉得身子都无法动弹。
  丹杜尔人以前尝试过折磨人类来逼迫出回忆,然而肉体的疼痛会污染最终的结果。使得那些回忆的味道苦涩。酒精也会以令人反感的方式改变回忆的味道。回忆的文字必须得以一种未受到损害、自然的方式诱发出来。
  许多地球食物被证明是极佳的诱饵,但没有一样像面包那样强大,那样普遍。
  桑娅伸手到速冻柜里,拿出另一条哈拉面包,放到玻璃圆顶下,准备做这一天的下一单生意。葡萄牙甜面包、皮塔饼、拖鞋面包。她吸入酵母芬芳的气味。
  这一记忆陷阱也是为了她个人的自私要求。为了吸引来到这个遥远星际站的屈指可数的人类,为了听到他们悄声述说历史,好似在密谋着什么。她倾听那些述说,品尝着滋味。好像她仍然在丹佛城里父亲的面包房里看管柜台。仿佛她不是在太空深处形如长棍的旋转星际站上,这个星际站是仅剩下的一百万名人类的大流散中的微小一点。
  这时,店门开启了,一名白发的女人走了进来。“这个星际站上真的有家面包房!这儿的味道啊,让我想起了……”她静静地吸气,露出痛苦的表情。
  桑娅一声不响。她耐心等待着。故事会到来的。

资料来源Nature

责任编辑 彦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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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贝丝·凯托(Beth Cato)居住于美国亚利桑那州,她是哈珀航行者出版社出版的蒸汽朋克奇幻小说系列“发条匕首”(Clockwork Dagger)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