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丹·诺维和索菲娅·布吕克纳认为,美国的科幻小说家菲利普·迪克和英国科幻小说家亚瑟·克拉克这样作者们的精神世界,不仅帮助我们萌发新点子、制造新产品,还能预测其后果。
警察如何用枪固定目标却不杀他?人们使用一种让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情绪就有什么样情绪的设备做什么呢?大型、即时性全球通讯网络的使用后果是什么?
类似的这些问题与当今应用的很多技术相关,然而它们最早并非出现在实验室的技术原型中,而是科幻小说的篇章中。
今年秋天,麻省理工学院传媒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丹·诺维(Dan Novy)和索菲娅·布吕克纳(Sophia Brueckner)要讲授“科幻小说到科学制造”,又名“纸浆到原型”的课程,该课程挖掘这些“未来的奇思妙想”用以分析我们当今现有的事实。通过电子邮件,我向诺维和布吕克纳了解了他们上课将要用到的书籍、书中涉及到的发明以及为何诺维和布吕克纳要强调研究想象对真实世界的设计师们的重要性。我们之间通信内容如下:
问:是什么激发你们在传媒实验室开放关于科幻小说的课堂?意义何在?
丹·诺维:有人或许认为传媒实验室有很多科幻迷,因为这里每天都在创造多个涉及未来和先进的技术,其实情况并非如此。
科幻小说常被嘲笑,人们认为它们太离奇,或者缺乏严谨的思想。科幻小说的读者仍然头顶恶名,可是如果你留意20、21世纪人类在科学技术方面取得的伟大进步,就会发现,这些进步已经在几十年前写入各类科幻小说的作品中了。
举几个具体的例子,比如,1945年亚瑟·克拉克描写的地球静止轨道卫星通信;全世界执法使用的泰瑟枪的发明[泰瑟枪,TASER,是托马斯·斯威夫特(Thomas A.Swift)的《电子来福枪》的首字母拼写];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试图发明“致命射线”(20世纪20~30年代的科幻和恐怖小说中的一个主要内容)来驱除敌机,其实就是后来的雷达。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协助下,雷达的发明在英国之战的胜利中功不可没。
新课程的首个目的就是要告诉学生科幻小说这一艺术流派,希望能够影响到他们思考和创造科技的方式。传媒实验室的创始人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常常说,如果工业能够最终实施你正在努力的想法,说明你缺乏足够的进取心,你应当停下来进行新的思考。科幻小说遵照尼古拉斯的想法,照亮你前方的道路。
索菲亚·布吕克纳:科幻小说居然和麻省理工传媒实验室的工作息息相关。传媒实验室有很多不同研究领域,比如生物机电工程、可触媒体或者流接口。每个研究小组都有一个科幻小说相应的次流派,它们的作者往往已经在相关主题上探索了数十年。这些作者们不仅仅预测现代技术,他们也从细节上考虑虚构性发明的结果。
丹·诺维:传媒实验室的一些重要项目的灵感来自于科幻小说的故事。我有个项目叫Narratarium,是个情景感知的沉浸式环境。它的灵感来自于和实验室同事的头脑风暴,但我很快明白,我是从雷·布拉德伯雷(Ray Bradbury)的小说《兽之原》中想到了沉浸式环境的混搭模式,以及从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的《钻石年代》的年轻女士的启蒙读本中获得的灵感。Narratarium的环境围绕着你,也从你那吸取素材,在你讲述故事或体验他人讲述时改变着环境。
对于科幻小说的认识使Narratarium项目的研发相对顺利,我也从中获得了新的功能。这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并没有研发《兽之原》的精确视频技术,也没有完全复制年轻女士的启蒙读本,但它们为项目的设计过程提供了信息和指导。这就是我们想在课堂上看到的科幻小说与项目之间的关系。没有人真正知道菲利普·迪克的“移情盒”在《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中如何起作用。如果能看到八九个学生对此有不同的解读就非常不容易了。
索菲亚·布吕克纳:我自己也在建立一个运动的声音雕塑中,从J·G·巴拉德(J.G.Ballard)1971年出版的短篇小说《歌唱的雕塑》获得启发。有着独特洞察力的他,想象出的世界里,艺术与所有感官结合,交互作用,用算法创造了视觉和声音的音符,甚至还可以与观众有实时的思想和感受上的交流。我尝试着用计算机编程和其他现有的技术手段来弄明白故事中描述的概念。
总之,我们想让学生充分理解作品的流派,并大量接触不同类型的作者和写作风格,特别关注可能会助推传媒实验室项目的设备和技术。我们希望学生们能深受启发,直接利用书中的想法设计功能原型,或者鼓励他们利用目前已有的研究,与科幻小说的内容联系起来。
问:有没有一些你们关注的特别的例子?
索菲亚·布吕克纳:比如说,我们将阅读经典科幻小说《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小说作者菲利普?迪克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也是一位有着狂热小发明想法的大师。他在作品中描绘的设计发明非常幽默且具有讽刺意味,但却意义深远。有人可能已经看过《银翼杀手》,一部根据这本书改编拍摄的优秀电影,但书与电影的内容有很大区别。书中提到的许多发明设计都没有搬到银幕上。
举个例子说,“情绪器官”是让使用者通过拨号即刻产生某种情绪的一种设备。书中描述了人们使用这一设备的许多有意思的例子。例如,某个人输入了代码888就会产生:“无论播放什么节目都想看电视的欲望。”但迪克也指出,这种技术的存在会产生一些令人不安的后果。书中一个人物问道:“每个月你会留出多少时间来感受某些特殊的情绪?”你会感到愉快从而一直精力旺盛地面对工作吗?这个人最终认为,每个月有两天感受失望的情绪是合情合理的。如今,我们都希望科技能够帮助我们找到快乐永驻的秘密,但如果我们真的做到了快乐永驻,又将发生什么呢?
娥苏拉·勒瑰恩(Ursula K.Le Guin)曾写道:“科幻小说不是说明性的作品,而是描述性的作品。”科幻小说关注当前的技术趋势和社会潮流,并对不久或遥远的未来做出推断。科幻小说对这些趋势的结果进行推测,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另一个我特别喜欢的小玩意就是《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这本书中的“移情盒”。一个人握住这个盒子的把手,就会与其他同时使用这个盒子的人心灵相通,他们共同分享精神领袖威廉·默瑟(William Mercer)的感受。更不可思议的是,甚至在1968年,迪克就预见到了有某种潜在的技术,能够将天各一方的人们彼此相连,而且能够帮助他们进行更深入的情感交流。迪克描述说,移情盒是“你拥有的最个人化的事物。它是你身体的延续;用于你与其他人的接触;有它在,你不再感到孤单。”
实际上,我一直想要创建一个“移情盒”作为我论文的一部分。我相信人们热衷于利用电脑和手机来达到社会交往的目的,但他们所做的都是表面现象。结果,即使是时刻互相保持联系,人们日益感觉疏远和孤单。和迪克一样,我也迷上了如何利用技术来增加与他人的共鸣,令彼此之间的联络更真实,现在我正为此设计可佩戴设备。我的一些金点子来自于科幻小说的阅读,而我自己沉浸其中,常常很久之后才恍然大悟。
当然,《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的书中也有代用的动物。它们在电影《银翼杀手》中没有死亡。这么说来,迪克的预言确实实现,而我们现在有了像PARO这样的设备,一种机器人格陵兰海豹,用于医院的疾病治疗和更广泛的保健设施。
问:这样的例子表现了小说与现实之间怎样的关系?
丹·诺维:正如塞万提斯所言,虚构作品、尤其是科幻小说能够帮助人们看到“生活本应呈现出的样子”,而并非生活的实际现状。讲故事是人类大脑理解现实的方式,对比新近感受到的大脑的输入,将它与经历过或以前听过的故事对比。
在最深的层面中,你的意识不会区分你的经历和你听到的故事的人物经历。这就是为什么小说的影响力如此强大,为什么人类需要讲述、收集并理解各种故事。虚构的小说可以让你在一生中能够了解到几辈子的事情。它能让你在模拟情境的环境中有所收获,而无需置身危险中,如果你需要经历每一件事来展示你的现实生活,也不用受到时间的约束。在使用工具的后工业化社会,比如我们人类的社会,科技是决定性因素之一。因此,科幻小说,因其发展趋势就是强调科技,从而成为构思并创造新技术的设计过程方式。
一直以来,我最喜欢的一位作家就是艾伦·穆尔(Alan Moore),尽管有许多人只了解他的连环画作品。他认同毕加索对于“魔法”的想法和定义。他们认为,魔法具有真实性,但当人类能够想象出之前不存在的事物并将其制造出来时,它是真实的。这就是无中生有。以前并不存在的事物现在出现了,这也称为魔法。我们认为神灵和巫师才具有这一力量。科幻小说就是一种魔法,它会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或引人受教的技术,这些创造都令人愉悦。我个人认为,把它们引入真实世界中的功能原型是完成这一“创造”过程的方式,正如我们要在这个课堂里所倡导的。
索菲亚·布吕克纳: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作品更加关注当今社会的现实而非未来。例如,冷战期间问世的科幻小说常常与共产主义和启示录主题有关,而近些年的科幻小说往往探索像基因工程和过分虚拟化的危害等当代问题。
问:你们的课程说明上写着“该课堂将科幻小说与带着思考和挑剔态度所做的设计联系在一起,以鼓励学生们利用新技术做出合乎道德规范且富有思想性的设计作品”。这种说明有何含义?你们希望学生从这门课上学到些什么?
丹·诺维:科幻故事的表现方式之一是警世故事。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就是一部哥特式的生物朋克警世故事,讲述了人类利用科技“玩弄上帝”所遭受的后果。
这一警世性作用往往会成为人们关注的核心,让人感到压抑。“当心!”“想想你究竟在做些什么!”这类告诫成为压倒一切的符咒,从而限制了科幻小说中表达的想法。新技术的负面效果常常源于人们无法预测该技术给人类带来的后果。科幻小说能让你提前检验这些可能会产生的影响,或许还可以在某种技术变为现实之前对其加以改造,从而减少它的负面效应。
资料来源The Atlantic
责任编辑 遥 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