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区法拉盛国际高中的学生正在钻研学习项目
很少有中学生能像莫西布·凯伊德（Moheeb Kaied）那样了解自己在数学上的优势和劣势。凯伊德是布鲁克林442中学的一名7年级学生，他可以很轻松地说出自己在数学计算方面的简况。
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
“让我们看看，”他在春天的一个早晨说道，“我可以计算出一个多边形的面积和周长，也可以用坐标平面解决数学问题和现实问题。但我的多位数除法仍然有待加强，这意味着我应该多做这方面的练习。”
莫西布参与了一个新项目，该项目挑战了教师和学生对学术成就的传统看法，他所在的学校正是数百个在课堂上废除传统字母分数的学校之一。布鲁克林442中学鼓励学生专注于掌握一套相应等级的技能，如撰写科学假说或辨识故事中的主题，当他们证明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时，就转而学习下一套技能。在这些学校里，懒洋洋地写上一篇学期论文也不会被评为C或D。这里没有失败，学生们唯一的目标是学会东西，无论早晚。
对那些学习吃力的学生来说，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练习，直到他们学会。而对那些掌握概念较快的学生来说，他们则有机会快速进步。不同课堂上的学习策略不尽相同，学生们必须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但总的来说，学生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通过工作表、在线课程以及与老师进行小组讨论，并经常更新自己已经习得的技能和需要掌握的技能。
目前，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也被称为基于熟练程度或基于能力的学习，正以燎原之势风靡全国。佛蒙特州和缅因州已经通过了相关法律，要求各学区在教学系统中分阶段进行。新罕布什尔州也采用了这种教学模式，并在全州范围试行了一种取代大多数标准化考试的学业评估方法。伊利诺伊州的10个学区――包括芝加哥――正在测试这一教学方法。2015年，爱达荷州议会批准了19个对该教学方法进行探索实践的孵化器项目。
纽约市已有超过40所学校――全美最大的学区，有110万学生――接受了这个项目。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采用该教学方法的学校均是自愿的，这是草根运动的一部分。而在被强制转变教学方法的社区中――例如缅因州波特兰市周边的高中――新方法面临来自家长和老师的巨大阻力，他们对这种来自一流学校管理者的耗时、有时令人困惑的改变感到恼火。一些人认为，给学生无限的时间掌握每一门课程是不现实和低效的。
“精通协作”联合创始人乔伊·诺兰（左），杰雷米·詹-克劳沙（右）与学校校长劳拉·埃万杰利斯塔在一起
而纽约市教育局的官员们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立场。这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项目，即“精通协作”，它旨在帮助那些以精通程度为基础的学校分享他们的教学方法，即使他们采用的是不同的教学风格。到目前为止，有8所实验学校正在对新型教学实践进行测试、磨炼和突显，以供过渡型学校参考。布鲁克林442中学就是这8所实验学校之一。一些水平较低的学校希望借助这种转变提高学生的考试成绩。这种方法在高水平的、较为先进的学校中越来越受欢迎，同时也迎合了那些有天赋、有才能的学生和新移民学生的需求。
2017年秋天，教育部计划通过邀请一些学校了解精通协作教学模式的运作方式，从而进一步推广这种方法，即使这些学校还没有考虑转变教学模式。一位教育部官员说，我们鼓励他们参加研讨会和参观学校，希望他们能找到适用于自己课堂教学的元素。
学习成果图
新型教学模式的转型动力
一些因素正在加速这种教学模式的转变进程。在线学习的兴起推动了这一转变，学校的技术提供商也一直是狂热的倡导者。如此一来，采用这种教学方法的学校在教育软件上投入大量资金就不足为奇了，电脑在教室里随处可见。
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芝加哥大学教授、教育心理学家本杰明·布卢姆（Benjamin Bloom）对传统的课堂实践提出了挑战。他设想了一个更全面的教学系统，要求学生在学习前先进行示范学习。但这一教学策略并未得到广泛应用，因为对于教师来说，它的劳动密集度太高了。但现在，计算机辅助教学使得因材施教和在线课程成为可能，这一教学策略因此得以复兴。
政府政策也为新型教学模式的推广提供了契机。2015年通过的联邦教育法案规定，各州可以放弃追求细微差别的单一科目考试。而这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为基于精通程度学习的一种积极举措。
纽约市“精通协作”组织的负责人之一乔伊·诺兰（Joy Nolan）说，无论他们的水平如何，这种方法都会给予学生更多的能动性和学习动力。“精通式教学法实实在在地把关注点放在了学生和他们的成长上。”她说。
她协助一些学校，比如北皇后社区高中，采用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帮助那些令人失望和有风险的学生。
“这是我们想要改变的事情，”温斯顿·麦卡锡（Winston McCarthy）校长说，“我们希望把话题从‘我不擅长做这个’转变成‘这就是你在成长阶梯上所处的位置’。”
批判者VS支持者
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的批判者并不少见。艾米-斯莱顿（Amy Slaton）是费城德雷克塞尔大学研究教育科学与工程史的一名教授，她担心学校之所以会采用这种教学方法，只是为了节约成本(搭配电脑进行教学，会需要更大的教室和更少的老师)。
简·罗宾斯（Jane Robbins）是非营利组织“美国原则计划”的一名律师兼高级研究员，她撰文批判了基于精通程度的教育方式。她说，这个系统具有反智主义的性质，尽管该教学系统可能有助于提高学生的数学技能，但它不利于他们在人文学科的进步。
另一些人则对该教学方法的有效性提出质疑。埃利奥特·索罗威（Elliot Soloway）是密歇根大学教育学院的教授，他认为学生获取知识需要逐渐积累和经常温习，他并不认同仅仅因为能够通过一系列评估，学生就被视作学有所成的理念。他怀疑，在通过这些测试后不久，学生就会忘记所学的东西。
索罗威先生说:“基于精通程度的教育的拥护者不懂得学习的基本原理。”
法拉盛国际高中的一名学生根据自身的学习步调掌握一项必需技能
而基于精通程度的教育的支持者认为，无论如何，当前的教育体系是行不通的。尽管传统的评分系统标榜出现许多表现极好的学生，但是仍有太多的学生离开了高中，难以为大学和事业做好准备。2016年，在参加ACT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的学生中，仅有61%的学生英语成绩达到了进入大学的标准。而数学成绩达到升入大学的标准的学生仅占41%。
但支持者也表示，该体系存在问题。转变为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需要大量的协调工作。“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布鲁克林442中学的数学指导老师丽莎·简杜索（Lisa Genduso）说道。该方法也面临来自不喜欢教学实验的教职工的阻力。布鲁克林442中学摒弃传统教学体系的当年就有7名教师离职。
但是莫西布为学校的做法进行了辩护。他说，这种教学方法鼓励学生“努力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
“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莫西布耸了耸肩。
纽约的学生们语言不尽相同，多达200余种，他们入学时的熟练程度也各不相同，一些学校出于必要采用了这种教学方法。
法拉盛国际高中的学生主要是新移民，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让学生可以集中精力学习英语。这让他们能够尽可能快地学会说、读和写，同时也能让他们顺带着习得相关技能和知识。例如，在生物课堂上，实验室报告是根据学生对概念的理解和对科学词汇的掌握程度进行评估的。
阿斯托里亚青年女子学校对女孩进行教育，这些女孩有望成为家族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除了满足共同的核心需求外，还有帮助学生学习批判性思维和职场技能而设计的作业。例如，参与历史课题小组的学生可能需要证明他们已经学会协作与调查。同样地，对于一个单独的科学课题任务，他们可能会被要求证明自己的创新能力。
从分数评估到颜色编码量表评估
在莫西布所在的中学，这种方法已经进行了变革。在2013~2014学年，7%的学生阅读水平符合等级标准，5%的学生数学达到了国家标准。到2016年，已有29%的学生精通英语，26%的学生精通数学，使学校提升到接近城市平均水平。
2017年，所有参加代数会考和85%参加了地球科学考试的8年级学生都达到了“精通水平”。教师们表示，这一成绩展现了布鲁克林442中学的最佳教学水平。
为了让这套系统发挥作用，教师们根据纽约州立课程大纲和美国核心课程标准，开发出了学生在升入下一年级之前所需掌握的每项技能的评价量表。在莫西布的6年级课程中，共有37项指定的数学技能和37项指定的英语技能。这些技能包括小数加减的能力；识别、理解和描述单位税率的能力；鉴别故事要素的能力和辨识文章重点的能力。
他们用颜色编码量表评估取代了分数评估：红色表示未达到标准，黄色表示接近标准，绿色表示达到标准，蓝色表示超越标准。颜色编码量表的设计旨在突出视觉吸引力，并鼓励学生将学习视为一种过程。为了达到每一项技能的等级水平，学生需要3次证明他们已经习得了该技能。他们可以向老师解释自己的学习过程，以表明他们理解了这些学习材料。他们也可以通过网上测试或者小测验的出色表现证明自己已经掌握了某项技能。
全学年的进步是可以累积的，这就意味着即使学生们在该学年初期没有掌握一些东西，但是假如他们在年底前学会了，他们仍会得到一个“良”的评分。学校对于学生表现也有一套在线积分系统。
布鲁克林442中学的简杜索女士说，这一方法是在学校步履维艰之时引入的。该校1/3的学生需要特殊教育援助，他们会参加一些包括高水平学生在内的课程。即使配备了2个老师(其中一个接受过特殊教育培训)，也很难保证每个学生都能参与进来。
“我们没办法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简杜索女士说。
基于精通程度的学习实践
2012年年末，学校的教育工作者开始大胆构想。有着14年历史的布鲁克林442中学，位于霍伊特街的一栋不规则砖砌建筑的2楼，彼时它正苦苦挣扎在考试分数低、入学人数不断减少的泥沼里。在吸引邻近的高级住宅区家庭方面，学校表现不佳，许多老师都意志消沉。在此背景下，它摒弃旧称“新视野中学”，并引进了计算机教学。一些教师开始使用计算机进行课堂教学，另一些老师则把计算机作为学生咨询系统的补充。这些变化引发了关于课堂内部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需要一种新方法的讨论。
最终，学校决定转变为基于精通程度的教育。但是，这一转变之举却很缓慢。首先，学校提供了更多的小组实践活动。例如，针对7年级数学比率和比例这一单元，学校开设了一个模拟餐饮公司，学生们在计算菜单价格和折扣时，也练习了数学技能。
第二年，学校改变了它的辅导计划。学生们设定行动目标并在网上登录。他们可以决定是经常按时上学、还是定期完成家庭作业，抑或是在科学课上少聊天。他们的辅导老师则记录下他们的目标和取得的进展。这个平台广受学生和老师欢迎，他们相信这个平台能够让孩子们以一种新的方式考量自身的成长。
在2013~2014学年，学校的教育工作者提供了一份理想的学术成果清单。如果在线日志的激励可以促使学生不在课堂上聊天，也许一篇日志同样可以激励他们学习写一段介绍性文字或者学习分数加法。
27岁的代数老师贾里德·萨顿（Jared Sutton）参与了这个项目，他帮助开发了一款名为“Hive”的程序。当莫西布想要检查一下自己的学习进展时，通过他的iPhone或教室电脑的Hive程序就可以了，他每天都要使用很多次。
然而，父母对该教学平台却持怀疑态度。虽然学生们收到年终成绩报告单时，他们精通的知识点被转换成百分比成绩（百分比成绩在申请高中时是必需的），但是许多家长都被频繁的进度报告搞糊涂了，因为这些报告详细描述了每一个科目的几十个学习成果，而一些家长只是想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否通过了考试。
“家长们搞不明白新的教学体系，这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问题，”布鲁克林442中学的校长诺里恩·米尔斯（Noreen Mills）说，“但是一旦搞明白了，他们就能适应体系。”
2016年春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种新教学方法在6年级的数学课堂上实施起来了。教室里的标语强化了该校的教学理念:“失败证明你在尝试”“犯错是走向成功的关键”。
身着T恤和连帽衫的学生们组成4个小组。他们在一张桌子旁研究一个转换问题，试图确定狗主人何时需要购买更多狗粮。狗主人有45磅的狗粮，狗每天要吃10盎司。这个问题测试了他们在6年级结束时需要掌握的数学技能：“从一个测量单位转换到另一个单位。”
“他被搞糊涂了，”一个男孩这样评价他的同桌，他的同桌圈出了正确的答案，但被解答过程弄糊涂了。“但至少他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我觉得我们不该就这样放弃弄清楚解答过程。”普丽扬卡·喀图穆鲁瓦（Priyanka Katumuluwa）老师俯身指着桌子上的这道题说。两个男孩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低头盯着这一页课本看了起来。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资料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责任编辑 松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