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美国国会的竞争于36日在德克萨斯州率先拉开初选序幕,数位科学家参与本次竞选

生物化学家、国会议员候选人沃德金斯在密西西比州哥伦布会见选民

  2018年1月,兰迪·沃德金斯(RandyWadkins)在密西西比大学为春季的新学期做着准备――他重新整理了高等化学课程的笔记,而这门课程他已经教授数年。之后,这位生物化学教授――成长于该大学牛津分校并在这里获得了博士学位――强迫自己走出舒适区,飞往华盛顿特区,向陌生人募集资金。
  沃德金斯正在竞选美国国会议员。他的资金筹集活动在一家餐厅举行,这里离他希望在2019年1月上班的地方只有数千米远。沃德金斯的听众不多,但都热情高涨。一开始,他讲述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每逢周六,他都要到祖父母的农场里摘豌豆,以填充家中几乎空空如也的储藏室。他借此向密西西比州第一国会选区的民主党人传递了一条信息:“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普通人。”他们将在6月5日选出一个领军人物,在11月与现任共和党议员进行竞争。
  这位候选人向这些年轻的专业人士表达了对美国政治的愤怒,他反感特朗普总统的政策以及国会中共和党人占多数的现状,这些同样引起了这群年轻人的共鸣。他告诉他们,众议院已经功能失衡,两党意见出现空前分歧,但如果众议院的435名议员中有更多是像他这样的科学家,将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接着他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希望自己能够实现这一目标,而向此迈进的第一步就是获得您的资金支持。”
  沃德金斯从事生物分子结构研究工作,旨在更好地了解癌症及其治疗方法。在一些评论家看来,他就是那种拥有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背景的候选人。据314行动(设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非营利性倡导组织,成立于两年前,旨在鼓励科学家参与政治)统计,在联邦层面,至少有60位科学候选人正在角逐国会席位。大多数候选人都是首次参加国会席位竞选,其中包括一位在著名国家实验室工作了20年的物理学家、一位就职于顶级癌症研究中心的临床肿瘤学家、一位曾在4年制州立大学任教的化学教授、一位努力全方位记录莫哈韦沙漠地区物质的地质学家和一位研究生物工程的博士后。314行动组织估计,还有大约200名具有STEM背景的人正在竞选州议会席位,而竞争学校董事会和其他地方职位的人数与此相当。
  这些人几乎都是民主党人,他们因认为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弥漫着反科学的情绪而变得活跃起来。沃德金斯对他的支持者说:“恐怕我们正在进入一个黑暗时代,科学、理性和教育都在遭受攻击。我认为经受过科学训练的议员有助于阻止这一切发生。”
  但是,科学候选人首先必须赢得竞选,但他们获胜的可能性极小。首先,选民可能对候选人的科学资质留下深刻印象,但在进行投票时,这样的背景几乎不会成为决定性因素。此外,今年的大多数STEM候选人都是政治新手。在如何参与专业竞选方面,他们的起步远远落后于对手。
  该地区的人口统计数据也会成为一个巨大障碍。对于一个初次参加竞选的民主党候选人来说,在传统上共和党人占优势的地区,即便拥有充足的资金和运转良好的竞选活动也不足以使其获胜。
  首先,对于大多数科学候选人来说,最大的挑战来自资金的募集。专家表示,在普选中,竞选众议院席位的人至少要花费400万美元。而在媒体市场费用昂贵的城市地区,这一数字可能更高。从传统上来看,初选的成本要少得多,尽管今年有些候选人在初选前几个月就已经筹集100多万美元。
  但政客们声称,这些惯例今年可能并不适用。民主党领导人希望举行一场具有压倒性优势的选举,将足够多的共和党席位据为己有,从而实现对众议院的控制。如果事情进展特别顺利,还可控制参议院。《萨巴托水晶球》(Sabato’sCrystalBall)总编辑凯尔·康迪克(KyleKondik)沉思道:“科学专业知识可能会比平常更重要。”《萨巴托水晶球》是弗吉尼亚大学政治学家拉里·萨巴托(LarrySabato)经营的一份受众广泛的选举内情通报。
  定居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康迪克说:“选民们要找的通常是他们现在没有的东西,鉴于特朗普政府被认为对知识分子存有敌意,一个具有科学或医学背景的候选人可能看起来像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选择。”
  3月6日,这群科学候选人迎来了第一次大考验――德克萨斯州举行了全美第一次预选。在“孤星之州”众议院选区,几位候选人角逐民主党提名资格。其他州的预选会一直持续至9月份,此时离11月6日全国大选只有两个月。
  沃德金斯对在密西西比州初选中得到的机会感到满意。在那里,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与他参与竞选。但沃德金斯知道,即使他赢得党内提名,若要将众议院议员特伦特·凯利(Trent Kelly)取而代之也将举步维艰。在2016年总统竞选中,特朗普在该选区以33点的优势战胜了民主党人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Clinton),而凯利则以更大的优势击败民主党挑战者。
  然而,沃德金斯目前的重点是要将他的信息传递出去:凯利一直对特朗普和共和党领导人言听计从,而选民需要愿意为他们争取利益的人。这件事需要花钱――在他所在的选区,这是一件昂贵的商品。
  他说:“我是一名民主党人,正在这个国家最贫穷的州中最贫穷的地区之一参加竞选。”因此,沃德金斯将网撒得更大,2017年秋季由一位曾在加利福尼亚斯坦福大学工作过一年的同事在硅谷组织了一场资金筹集活动,2018年1月又在首都组织了本次活动。
  沃德金斯对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并不陌生。2015年,他曾休假一年担任国会议员史蒂夫·科恩(SteveCohen)的国会科学研究员,为医疗保健问题出谋划策。该项目由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负责管理,成果发表在了《科学》上。
  尽管人群中没有人一掷千金,但在数位老同事的支持下,沃德金斯募集了3000美元。此时,他一共筹集到了5.5万美元。这笔钱足以发起一场竞选活动,让人们关注他的学术职责。但与美国各地的许多其他候选人募集的资金相比,这一数量级的资金还是不够。
  参与议员选举的人通常是律师、高管、职业政治家,他们长期经营着由富有的捐赠者构成的广泛网络,并由他们发起活动。科学家普遍缺乏这样的网络。一旦他们接触自发支持他们的选民,选民们很快就会发现,普通的科学家并不富裕,他们不习惯成为候选人,在政治上也不活跃。

化学家扬诺维茨正在靠近加州洛杉矶的一个选区竞选美国众议院席位,他认为自己的主要任务是筹集资金

  “大多数学者赚不了多少钱,”宾夕法尼亚大学生物工程博士后研究员莫莉·希(MollySheeha)说道,“他们不像律师,律师认为他们的政治捐赠是一项业务支出,并且愿意为此付出1000美元。而学术科学家认为100美元都是一大笔钱。”她是一位民主党人,正在位于费城市郊的宾夕法尼亚第7国会选区竞选一个开放席位。截至2017年12月31日,她已经筹集到了约3.5万美元,并贷款17万美元。
  前加州州立大学化学教授菲尔·扬诺维茨(PhilJanowicz)正在竞争民主党南加州第39选区的提名。他通常在上午会见政治活动家,希望赢得他们的支持。到了晚上和周末,他会挨家挨户敲门,加入小型的聚会,并向这些倾向于共和党人、但在2016年支持希拉里的选区选民做自我介绍。其余的时间则致力于筹款。扬诺维茨说:“我一醒来就想着筹集资金,睡觉的时候也在思考筹集资金。我每天会花大约8小时、每周6天的时间募集资金。”他和妻子共同经营一家教育咨询公司。
  到2017年12月底,扬诺维茨的努力换来了16万美元,而他也为自己的竞选活动贷了同等数额的款。因此,他请了一名全职竞选经理,甚至还设了一个小办公室――对于一些候选人来说,这已经很奢侈了。
  有一个科学候选人――约瑟夫·科普瑟(JosephKopser)――似乎深谙募集资金的艺术。他是一个有着20年军龄的陆军老兵和企业家,拥有美国西点军校工程学学位。他是一位民主党人,正在德克萨斯州中部的第21选区参加竞选,这里是共和党的根据地。
  到2017年12月底,科普瑟已经募集了67.8万美元资金,远远超过了他的三个主要对手。事实上,科普瑟称,他超强的筹款能力促使共和党现任代表、众议院议员兼众议院科学委员会主席拉玛尔·史密斯(LamarSmith)在2017年秋天做出决定,不再寻求第17个任期。史密斯的官方声明称:“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退休时机。”
  选举专家康迪克指出,候选人竞选基金的数额大小并非衡量他们是否能够获胜的标准。他表示,这在吸引选民的初选时更是如此,因为选民可能已经正在关注。初选需要的是一大批志愿者,他们会努力提高已经支持你的选民的投票率,而非旨在争取摇摆不定、未做决定的选民。康迪克还表示:“每一个候选人都想筹到更多的钱。”
  除了资金,候选人还需要一份正式公报。在理想的情况下,这份公报不仅有助于他们区别于主要对手,还能够帮助他们顺利参加普选。对于那些拥有科学背景的候选人来说,公报通常需要提及他们在分析大量数据方面接受的培训、他们坚持权衡议题的证据以及他们坚信科学技术对国家的未来至关重要。

菲尼克斯正在进行一场缺乏资金的竞选运动,她主要通过社交媒体进行宣传

  最近,在德克萨斯休斯敦举行的关于气候变化的候选人论坛上,詹森·维斯汀(JasonWestin)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一个癌症医生,安德森癌症中心得过殊荣的研究员。在我的工作中,每天都要和事实打交道。”直到最近,维斯汀还在进行临床试验,测试淋巴瘤的治疗方法。目前,他正在竞争激烈的众议院选区、包括富庶的休斯敦西区的第7选区竞选民主党提名。获胜者将挑战现任资深共和党议员约翰·卡伯森(JohnCulberson)。
  这场潜在的比赛让维斯汀树立了另一个夸张的目标,他说:“我的第一份商业广告描述了我将如何勇敢面对特朗普和共和党把持的国会,反对他们攻击科学。如果我进入国会,我会用事实和科学进行还击。”
  这种话肯定会在科学界引起共鸣,但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候选人对科学的看法能够影响人们的投票决定。设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政治学家诺姆·奥恩斯坦(NormOrnstein)表示,精明的候选人必须找到一种方法将他们的科学知识应用于经济、医疗保健、国家安全以及堕胎和同性婚姻等社会问题之类的议题,而这些议题正是选民所关心的问题。他补充道:“他们必须避免对选民采取居高临下的姿态,也不能给人留下无所不知的印象。”
  科普瑟似乎就采纳了这些建议。在言论和宣传材料中,他强调自己的军事和商业经验,关注医疗和就业等重大问题。科普瑟曾创立一家运输公司,专注于优化城市交通,但之后他将其出售了。他还自称是“清洁能源斗士”,强调必须解决气候变化问题。但科普瑟的竞选经理伊恩·里维拉(Ian Rivera)介绍说,此次竞选需要非常谨慎,在谈论气候问题时希望能够让不同阵营的选民产生共鸣。
  他解释说:“我们在奥斯汀市中心时,探讨海平面上升和其他广泛的环境影响。”对于主张改革的城市选民而言,这是一个重要的主题,而对于退伍军人来说,气候则变成了“国家安全问题”――我们讨论不断变化的气候模式如何使叙利亚东部的庄稼逐渐枯萎,从而助力伊斯兰国家组织的崛起。在吉莱斯皮的农村地区,气候是“关乎钱包的问题”,因为由于德克萨斯州的冬天不够寒冷,没能杀死害虫,那里的桃农正在农贸市场出售北卡罗来纳州桃子。
  金钱确实可以帮助候选人利用付费广告详细讨论关键议题。例如,维斯汀利用一段宣传短片的片段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投放了一则30秒钟的广告。他解释道:“挨家挨户去敲70万扇门是不可能的,CNN是一个理想的目标。我们的民意调查显示,大部分选民对我们一无所知。”
  然而,资源更少的候选人正在寻求更经济的方式传递自己的信息。他们的做法包括上门宣传和社区活动,并大量使用Facebook和Twitter等社交媒体。

物理学家迪玛希希望能够成为纽约长岛的代表

  “我想我可以通过社交媒体接触选民。”杰斯·菲尼克斯(JessPhoenix)说。她是一位地质学家,目前正在包括加州洛杉矶北部郊区在内的第25国会选区参加竞选,希望有机会在民主党占据优势的地盘上击败共和党众议院议员史蒂夫·奈特(SteveKnight)。在如何构建竞选活动方面,政治团体给她提出了很多建议,但她说:“对我来说都不管用,因为这些建议都依赖于一个广泛的富人捐赠网络,我希望我的竞选活动得到普通民众的资助。如果这意味着我必须在预算紧缺的情况下参与竞争,我也愿意这么做。”
  5年前,菲尼克斯和她的丈夫推出了一个研究项目,他们采用的就是这种资金紧缺的办法。该项目被称为“地球蓝图”,旨在对莫哈韦沙漠中面积为1平方米的小块土地上的所有物质进行分类,包括土壤微生物、烟尘等。但她承认,竞选国会席位需要有一个全新水平的社交媒体。
  纽约州立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帕特里克·马登(PatrickMadden)认为,他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帮助菲尼克斯和其他科学家扩大在社交媒体上的影响。马登是一位民主党人,2017年秋季放弃了自己代表纽约第22国会选区的竞选资格,让位给该党派所支持的另一位候选人。之后,他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空闲时间,并利用这段时间开发了一个网站activeresist.com,允许科学候选人每天推送两到三则新闻故事。
  马登表示,从本质上说,他的软件是由俄罗斯特工和其他人用来传播假新闻并试图通过社交媒体影响选举所使用的技术衍生出来的新花样。但是,转发和点赞均来自真实用户,包括他们所在选区的选民,而不是由机器人程序将内容推送到用户信息流中。
  无论社交媒体在接触选民方面多么高效,它都无法取代候选人必须付出的心血、汗水、泪水和会面时间。而对于许多科学候选人来说,这意味着若要从事政治活动,则必须放弃或大大减少专业活动。
  2017年夏天,物理学家伊莲·迪玛希(ElaineDiMasi)放弃了能源部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的终生职位,转而在长岛参加纽约第一国会选区的竞选(作为联邦雇员,她无法两者兼顾)。这是一场赌博,因为选举专家认为,无论是赢得民主党提名,还是取代连任两届的现任代表李·泽尔丁(LeeZeldin),她获胜的可能性都极小。
  迪玛希的工作是利用鲁克海文国家同步光源破译生物材料的结构。这项工作需要毅力并关注细节,而对于一名候选人来说,这些品质也被证明大有用武之地。迪玛希说:“从事政治要求不断露脸。我走进一个房间,里面都是一些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前几次我出现时,他们都没有在意。但到了第4次,他们会说:‘哦,太好了,伊莲来了。’科学家可能会想,我做了什么不同的事情吗?没有,我只是露了一面而已。”
  这种持续的网络是人际关系技巧的一部分――她称之为“政治运动的一部分”。它与竞选公职的具体细节不尽相同,也不会自发产生。“你只能从经验中学习。”她说道。
  在德克萨斯,癌症研究员维斯汀没有完全放弃他的国家资助工作。相反,他将临床试验转交给了同事,并将坐诊时间减少到一周一天。他说,之所以这样做是希望能够确保没有人会说“德克萨斯州为我支付报酬供我竞选公职”。上述的日程安排让他一周有6天时间可以参加竞选。
  不过,无论他和其他人是否成功,那些希望科学界在政治舞台上更加活跃的人都会将2018年竞选视为科学家将自己的才能和经验应用于新领域的绝佳机会。用迪玛希的话说,“这项实验意义深远,我们都是其中的一分子”。
  在位于富庶的休斯敦西区的第7国会选区,临床肿瘤学家维斯汀是4位候选人之一,他被认为很有可能赢得民主党提名,代表该党去竞争一个众议院席位。11月,获胜者将与共和党现任议员卡伯森(美国宇航局和国家科学基金会等科研机构设定预算的众议院小组委员会的负责人)竞争。自2000年赢得首次竞选以来,卡伯森每次都顺利获胜。但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中,该选区的选民更加支持民主党人希拉里?克林顿,所以民主党人相信一个强大的候选人能够击败卡伯森。
  在德克萨斯州中部的第21国会选区,众议院科学委员会的共和党主席、众议院议员史密斯退休,这引发了激烈的竞争。18位候选人正在争夺机会,保留共和党对这一从奥斯汀南部一直延伸至圣安东尼奥选区的控制。
  4位民主党人希望掀起一场占压倒性优势的反共和党选举,可以让其中一位获得这个开放的席位。科普瑟和玛丽·威尔逊(MaryWilson)名列其中,前者是一名拥有工程学位的陆军老兵和企业家,后者曾当过数学教授。
  已退休的地质学家乔恩·鲍威尔(JonPowell)正在寻求德克萨斯州东南部第36选区的提名,现任代表为共和党人布莱恩·巴宾(BrianBabin)。但鲍威尔显然会成为一名失败者:在募集资金方面,他严重落后于他的民主党挑战者。而获得最终提名的获胜机会也很渺茫,因为该选区是美国共和党最占优势的选区之一。

资料来源Science

责任编辑 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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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杰弗里·梅尔维斯(Jeffrey Mervis1993年加入《科学》杂志,他密切关注科学界不断变化的命运,报道美国和世界各地的科技政策,并向杂志读者解释政府的工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