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无障碍应用程序可以让残疾人的生活更加轻松。然而,这些程序也可能会使生活变得更加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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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什维尔市的街角处聚集着一群人,一些人坐着轮椅,一些人正在走着。他们分散成小团体,检查餐馆、咖啡厅和商店,寻找残疾人喜欢的标志性特征,如带有国际通道符号的停车标牌、轮椅坡道、自动门、带有扶手的宽敞厕所、盲文文字、低闪烁灯光、无眩光地板、无味香皂等。他们利用智能手机上的应用程序记录下特征并对其进行评估。一旦提交,信息就会积累到一个数据库中,其他人可以利用这个数据库来查找可以前往的场所。
  这个活动是一个无障碍“填图活动”,旨在通过集体劳动来记录建筑环境的特征,通过数据收集和可视化处理,使其变成残疾人行动中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利用智慧城市技术,特别是利用商业部门的地理位置数据库来共享信息。结合谷歌地图和某些用户所谓的“残疾人商铺点评网”,这些应用程序正在帮助改善信息质量,提高通行效率。
  无障碍数字地图的种类正在迅速增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趋势要归功于AXS Map、Access Earth、AccessNow和Wheelmap等应用程序的发布。有些项目,如AccessNow和AXS Map,有潜在的用户参与,并且是通过与用户(残疾人士)合作完成的。其他项目得到了残疾人士关系人的支持,如他们的家庭成员或治疗师。还有一些项目,由慈善机构资助的新兴公司和大型技术公司(如谷歌)提供支持。
  无障碍数字地图假设众包有两个目的。首先,用户贡献出来的数据可以快速提供信息,让人们了解无障碍进入的最佳操作。其次,有些人希望,这么做会催生一种新型市民,即所谓的智能市民——拥有技术能力的社区成员,能够贡献出时间和劳动,通过操作设备生成有关日常生活的数据。即使这样的市民没有残疾,通过对建筑环境的留意和记录也可以提高人们的障碍意识,而这些障碍是身体、感官、精神有残疾的许多人不得不面对的。
  人们对无障碍数据实行众包,在时间上远远早于应用程序的诞生。几十年来,残疾人活动家一直在利用手工绘图,证明有必要建设路缘坡道、轮椅坡道、标示系统以及其他能够使公众顺利通行的特色设施,尤其需要为轮椅用户着想。
  但是,在众包成为技术辅助外包的术语之前,残疾人活动家早就对“众包”之“众”的智慧表示质疑了。许多残疾人活动家喜欢这句箴言:“没有我们的参与,就不要做有关我们的决定。”在伯克利,有时盲人或视力受损的人会反对“游击式”城市规划者设计的路缘坡道,他们认为这种干预做法让城市的可预测性变得较差,因而更加难以通行。最终,活动家在兼有残疾人的联盟组织中展开工作,制定了新的设计标准:路缘坡道上带有能够通过触觉感知的黄色凸起条纹,在能够使轮椅通过的同时,也能够向使用手杖的人发出指示,指明接下来要发生的路况变化。
  无障碍制图通常是一种集体性的政治行为:作为集体努力的结果,明确一种方法,使人们更加畅通地到达公共场所。听起来不错,但是,诸如《美国残疾人法案》等法律的执行,通常是为了解决个人的不满,而不是为了所有人创建基础设施。如果我遇到一个无法进入的场所,我可以进行投诉。因为这个投诉,可能会启动一项调查,调查的结果可能就是要求某家企业对这个场所的物理环境进行改造。如果我想让相邻的这栋建筑具有可通行性,我就必须再次经历相同的过程。结果,城市就是畅通场所和非畅通场所拼凑起来的地方。
  无障碍制图是一种不断发展中的项目,并非一次性努力就能够完成的。一种解决办法就是进行无障碍填图活动,从纳什维尔到巴黎,让全世界都参与这项活动。让许多人聚在一起,可以对无障碍产生一种广义的集体性理解,可能会有助于让平时没有经历过通行障碍的人注意到这个情况,并对该情况进行汇报。把这种数据收入数据库中,再以应用程序呈现出来,会使信息产生持久的影响。
  然而,尽管他们的用意是好的,但是有时填图活动会使人以为无障碍是非此即彼的命题。许多人会简单地问及某个场所是否畅通,答案为是或者不是;有些人会单独注意轮椅的通道,而忽视非移动性残疾——跟视力、听力、认知能力、慢性病、学习能力或化学敏感性相关的残疾——会面对的障碍。在大多数情况下,数据只是汇总了商业部门通道的状况,而《美国残疾人法案无障碍指南》中的最低标准对无障碍措施的要求要详细得多。
  与所解决的问题相比,众包产生的问题也不会少。主要靠步行移动的人可能不会意识到,轮椅在盥洗室之类的狭小空间需要怎样的空间参数。依靠视觉通行的人可能不知道,对于视力有损伤的人来说,如何行至某个场所更方便。对于某种照明或气味不敏感的人,甚至可能不会注意到竟然还存在这样的障碍性特征。
  如果不需要跨越楼梯就可到达盥洗室,那么应用程序可能会将其标记为“畅通”。但是,即使轮椅用户到达了盥洗室,干手器和水槽的高度也可能会产生障碍。同样,工作人员是否能够流利使用手语,菜单和标志是否以盲文显示,或者闪烁灯是否会导致癫痫发作等信息,在众包的无障碍数字应用程序数据中通常会被忽略。在很大程度上,评估这些特征需要依靠生活经验,因此才产生了上述维护残疾人权利的箴言:“没有我们的参与,就不要做有关我们的决定。”
  “面向所有人的智慧城市”是无障碍技术专家维克多·皮内达(Victor Pineda)和詹姆斯·瑟斯顿(James Thurston)发起的研究项目,该项目提出:智慧城市技术做出承诺,通过把我们的个人设备跟我们所依赖的城市服务系统连接起来,使市民的日常生活跟城市场所达到“无缝对接”。
  然而,60%的专家认为,残疾人被这些新的城市技术遗忘了。包括纽约和达拉斯在内的一些城市设计了带有适配调节功能的“智能屏幕”,为听力有障碍的人设有耳机插孔和音频描述,为视力有障碍的人设有高对比度模式。但是,多数智能手机的无障碍应用程序并不具备这些特色功能,相反,这些应用程序中主要是视觉方面和文本性质的数据,对视觉受损或具有感觉处理障碍的人造成了潜在的障碍。
  要想使无障碍数字地图起到应有的作用,就需要由不同类型的残疾人联盟进行设计。例如,不能完全依靠数据的可视化呈现,而是要“深度制图”,以多种感官模式来收集和呈现信息,这样才能使无障碍数字应用程序扩展到更多的用户。好的无障碍地图应该可以提供空间坐标的音频和视频双重描述,提供有关维护路段或临时障碍的实时信息,甚至可以提供录像资料。这些功能尚未出现在绝大多数无障碍数字应用程序中,部分原因在于设计这些应用程序时,所依靠的数字制图工具做出假设的是:获取街道和店面的视图就足够了。
  这种状况正在逐步得到改善。2017年,谷歌地图开始允许所有的用户往其中添加信息,记录6个主要城市中所列商户的轮椅通行状况。一旦得到扩展,这样的数据就可以完全取代其他的无障碍数据地图,将信息纳入全球技术中。当然,也会存在这样的风险:将“无障碍就意味着轮椅通行”的先入之见制度化,结果将其做成了一款类似谷歌地图的全球性流行工具。
  全球性技术也会引发其他问题。在无障碍标准方面,存在文化和地理上的差异。尽管某些国家采取或模仿了美国的指导方针,但是这些方针却无法解决另外一些国家的残疾人所遇到的实际问题,如在蹲式厕所更加普遍的国家,给予残疾人的帮助。谷歌地图在全球的流行,外加默认的英语数据,可能会给人以这样的印象:无障碍技术只属于西方英语国家的残疾人。
  在应用程序出现之前,残疾人活动家对非传统式的未来做出设想:在新的建筑环境中,让无障碍成为常态,而不是例外。应用程序可能会便于在城市导航和记录城市状况,却改变不了环境的实质特征,也没有倡导该如何改善。未来,工程项目应该吸取教训,把广泛的残疾人群所了解到的情况考虑在内,数字制图应该能够起到更大的作用,而不是像当前这样仅仅对外界进行记录。这样做还会推动政治上的进步、设计上的改观和政策上的完善。毕竟,智慧城市不仅仅是技术含量更高的城市,也应该成为更加美好的城市,这样才能对得起“智慧城市”这个称号。

 资料来源The Atlan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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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艾米·哈姆雷伊(Aimi Hamraie)是范德比尔特大学医学、健康、社会和美国研究领域的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