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弗朗西斯·柯林斯一直在守护着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与此同时也掀起了不少风潮?
弗朗西斯·柯林斯一直坚定地领导着国立卫生研究院
2017年1月,唐纳德 · 特朗普就职总统?这位总统在几个月之后就为美国的生物医学科学家们送去了焦虑?据悉,白宫方面曾要求遗传学家弗朗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继续担任地处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院长,但他的任期是多久并无消息?NIH的观察员托尼 · 马扎斯奇(Tony Mazzaschi)回忆道,争夺NIH职位的候选人中有一部分背景比较“另类”的人,他们当中有从外科医生转变成企业家的,也有来自茶党的?这些“另类”的候选人引发了“重大焦虑”?很快,特朗普提议将NIH的预算削减22%?
2017年6月初,白宫宣布柯林斯将继续担任NIH的院长,续任后的柯林斯帮助NIH免受预算削减之苦,也帮助很多其他受特朗普政府管辖的联邦机构规避了动荡?他在2019年8月完成了长达十年的NIH院长任职?不得不说,69岁的他一直是个幸存者——他是极少数服务过奥巴马政府而又被特朗普政府留下的顶层人员,也是近50年内服役时间最长的NIH领军者?观察人士表示,柯林斯也是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NIH院长之一?要知道由他领衔的国立卫生研究院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医学研究机构,2019年的预算达到了390亿美元?
柯林斯担任NIH基因组研究所所长15年,这之后他成为NIH的院长?业余玩吉他?骑摩托,且敢说真话的柯林斯是个充满个人魅力的科学家?他也借助自己的魅力争取到了国会的支持,帮助NIH把已经停滞增长十余年的预算拉回了增长的轨道?他在癌症?神经科学和精准医疗领域发起了雄心勃勃的研究计划?他解决了一些伤脑筋的社区问题(例如少数民族缺乏科学素养,年轻科学家申请基金困难或性骚扰问题)?NIH在柯林斯任职期间受到过两次重大的政治干预?一次是最近发生的政府对胚胎组织研究的限制;另一次则是政府加大了对外国科学家与所属国间联系的审查力度?除了这两次,NIH基本没有受到其他政治干预?
逆风前行的柯林斯
安东尼 · 福西(Anthony Fauci)是NIH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主任,他这样评价柯林斯:“他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功……他总是在努力做更伟大的事情?”在柯林斯之前担任院长的埃利亚斯 · 泽豪尼(Elias Zerhouni)则表示:“他喜欢那些挑战现状的大计划,这种喜好正是你希望一个国立卫生研究院院长所具备的?”
柯林斯呈现给公众的是一个自然松弛又和蔼可亲的形象,他也非常善于用简洁的话语向公众和立法者传递对生物医学研究的热情?而除此之外更令人钦佩的是,他拥有很强的内驱力推动自己去达成那些重大目标——无论是将基础发现转化为治疗方法,还是制定促进科学多样性的政策?这种内驱力有时意味着柯林斯会在周围人并不支持他时依然一往无前?
在任职初期,柯林斯关闭了NIH的一个主力研究中心并创建一个新的研究中心用以加速药物开发,由此引来了不满?一些学术研究人员抱怨说,他的集中管理项目的目的就只是产生大量数据,这实际上是一种披着好奇心外衣的科研资助浪费?
维克森林大学医学院的生物化学家马克·莱弗利(Mark Lively)表示,柯林斯对他所相信的事物的高度聚焦可能会让他显得自大?但总的来说,生物医学研究界是从他的领导中受益的?莱弗利说:“我很高兴他还在那里?”
柯林斯也为此感到高兴:“我没想到自己仍在这里?”他又补充道:“确实,能够肩负着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使命继续执掌这个非凡的机构是一种荣耀? 所以我很高兴来到这里?我希望我还能做得很好?”
七月的一天,NIH的礼堂里正在派发员工奖励?柯林斯拿起吉他,那把装饰着象征DNA的银线的吉他?在这个动作前,他刚刚讲述了身后巨型屏幕上的一个年轻人的故事?这个小伙子患有一种罕见的肾癌,经历四年治疗未果,于2019年春天去世?而他离世的地点正是NIH?柯林斯告诉人们患者的死亡表明“我们的解决方案并不总是有效的”?然后,他唱了一首患者喜欢的安迪 · 格拉默(Andy Grammer)的歌曲:“我不会放弃,我不会放弃,放弃?”掌声后,他告诉员工们:“你们不要放弃……你们要明白如何去推动科学进步?”
幼时的柯林斯家住弗吉尼亚州郊外,他的家庭有歌唱和戏剧表演的传统,他也没有去外面上学,而是在家中接受教育?在接连获得化学和医学的博士学位后,他接管了密歇根大学的一个实验室?在那里,柯林斯与合作者使用他开发出的基因捕获技术来寻找囊性纤维化基因?到NIH后,他领导了人类基因组计划并于2003年完成?但柯林斯在当时也遭到了批评,原因是他从基因组医学中获得了回报?到现在他也会时不时因此受到批评?当奥巴马任命他为NIH主任时,一些研究人员担心柯林斯会支持数据密集型的大型生物学项目;也有人担忧他从不遮掩的宗教信仰会不利于他的领导?
柯林斯的宗教信仰从未成为一个问题——他遵循奥巴马的指令,对受一些基督徒反对的干细胞研究放宽了规则,并且顶着反堕胎团体的批评,为胚胎组织研究辩护?他也以和曾经领导基因组研究所的测序项目同样坚定的方式管理NIH?一位NIH资深科学家说道:“要么就用他的方式做,要么就不做?”2010年,柯林斯在几乎没有事先讨论的情况下提议拆除国家研究资源中心(该中心非常受NIH重视的)?拆除后,柯林斯成立了国家促进转化科学中心(NCATS)?这一新机构将“重新设计”药物开发,企图提高制药工业成功率?这一大刀阔斧的改革也引来了调查人员?立法者和一些NIH研究所所长的不满以及制药公司高管们的嘲笑?
柯林斯说:“我是一名医生,也是一名基础科学家?我急切地想知道基础科学发现如何能够带来临床上的效益?”他坚持认为,推出7年的NCATS“有着非常强劲的表现”?
曾就职礼来公司的科学家伯纳德 · 穆诺斯(Bernard Munos)对此表示赞同?NCATS在大部分预算没有到位的情况下依然生产出助益产业的工具,如组织芯片?3D生物打印和干细胞技术,这令人赞叹?目前NCATS仍在运行,但它遭到的反对已经减弱很多了?
即使是曾经公开反对废除国家研究资源中心的科学家现在也表示,这些如今由其他机构管理的项目运作顺利?莱弗利说:“重组曾经是没有必要的,但它确实发生并成功了?”
NIH的推动者
柯林斯留下的遗产还包括奥巴马宣布的三个大型生物学项目?这三个项目始于2013年,其计划是通过推动创新神经技术计划进行为期10年的脑研究(计划简称为BRAIN)?神经科学家构思了这些项目,人们也通过它们开发了探索神经回路如何控制思想和运动的工具?到目前为止,其成果包括脑细胞普查和能将大脑活动转化为语音的装置?
弗朗西斯 · 柯林斯与主要国会领导人的良好关系使得国立卫生研究院实现了自2016年以来一连串卫生保健的预算增长,扭转了持续了12年的预算削减的颓势
斯坦福大学的神经科学家卡尔 · 迪瑟罗斯(Karl Deisseroth)表示,BRAIN计划非常好地抓住了这个时机,将来自不同学科的科学家聚集在一起,利用新方法做研究?这个领域变得更加复杂,也更令人兴奋了?
2016年,应时任副总统拜登(Joe Biden)的要求,“抗癌登月计划”(Cancer Moonshot)被推出(此前拜登的儿子死于脑癌)?该计划强调了大规模合作和大数据的重要性?
2015年的精准医疗计划是柯林斯的生涯代表作之一,它直接推动了后来的“我们所有人”(All of Us)计划的落地?“我们所有人”计划通过收集来自100万名志愿者的健康记录和DNA序列,积累了关于疾病基因组基础的大量数据?
柯林斯说:“对于‘我们所有人’计划以及它将要创造的转变,我感到极度的兴奋?它所要创造的转变就是我们将会拥有一个可以搞清楚人们如何保持健康以及如何应对慢性疾病的平台?”到目前为止,已有超过18万人参与了“我们所有人”计划?
在柯林斯领导的头几年,NIH的预算数字很惨淡?2011年,经过多年预算不足的积重,NIH的资助金数额已达不到其收到的拨款申请的1/5,创历史新低?两年后,作为政府开支减缩的一部分,该机构的预算下降了5%?但在2016年,国会开始放松整体支出上限?当年国会通过的“21世纪治愈法案”为奥巴马的三项科学计划创建了一个价值48亿美元的资助金,为期10年?自特朗普当选以来,柯林斯一直帮助说服国会撤销多次提出的削减NIH预算的总统提案?2019年6月,众议院投票通过了对NIH连续第五次的20亿美元预算增加,这将使其预算在2020年达到410亿美元?
政治?妥协和未来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生物学家山本基思(Keith Yamamoto)表示,柯林斯“能够获得并守住国会的支持”?曾任柯林斯政策负责人的凯西·哈德森(Kathy Hudson)说道:“柯林斯已经成功地在国会山培养了大量非常重要的朋友,我认为这与他的人际互动有关?”
观察人士表示,柯林斯在特朗普时代保护NIH的策略一直是保持低调?这一策略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但柯林斯在6月份遭遇了一次罕见的冲击?当时特朗普政府对那些使用了选择性堕胎者所捐赠的胚胎组织的研究进行了打压?2018年12月,柯林斯为这项研究辩护称,只要做得正确恰当,它就是符合伦理的?他还称这项重要的研究为支柱研究?但NIH的上级机构——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宣布,它正在结束机构内部使用胎儿组织的研究,并要求对新的外部补助和续期进行漫长的特别道德审查?
柯林斯表示,有报道称白宫否决了他和卫生及公共服务部部长亚历克斯 · 阿扎尔(Alex Azar)的建议,这些报道“基本上是准确的”?他还补充,即使申请一个新的2 000万美元的NIH项目来寻找用于研究的胚胎组织替代品(反堕胎社区非常希望他们这样做),也需要通过伦理审查,因为研究将使用胚胎组织作为比较物?虽然他反对这项政策,但他补充道:“我理解那些认为胚胎组织研究越过了道德边界的人的诚意和热情?”
国会和特朗普政府还对柯林斯施压,要求他去打击被认为正在窃取联邦资助所得研究成果的外国科学家?在NIH召集了60多家可能违反了NIH规定的受托机构之后,有至少两所大学以涉嫌未报告外国资金或外泄机密资助建议为由而解雇了一批亚裔教员?柯林斯说:“这是一次痛苦的经历,那些对我们的医务人员有很大贡献的外国公民……感觉自己被盯上甚至被调查?”但他也补充说道,“我不认为人们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原因被解雇?”
然而,许多研究人员担心,针对外国出生的科学家的运动将长期损害美国的科学?一位前NIH官员表示,柯林斯没有反抗白宫,而是“屈服”以保住自己的工作?
10年后,柯林斯有诸多待办事项?他希望扩大NIH对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的支持,并希望雇佣一名来自硅谷或是什么地方的数据方面的大牛?他也对基因治疗感到兴奋,它终于进入了治疗一些遗传性儿童疾病的诊所?柯林斯使用了NIH的共同基金(泽豪尼为实现机构间的共同努力而创建的一大笔资金)用于支持行业发展以及科学家的工作?这些科学家正在设计更好的方法将CRISPR等基因编辑工具用于患者的治疗?
调查人员可能不会倾向于提出做这样的应用研究,但柯林斯说这是“我们应该全力以赴做的事情”?这是他现在仍然每周工作100小时的一个原因?“通过识别那些缺少推动就无法发生的事情,你确实有能力以非常强大的方式引导科学?”
资料来源Sc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