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森堡测不准原理”与“薛定谔的猫”一样,都是科幻读者耳熟能详的概念,因为许多科幻作家都爱借用它们来构思小说。英国女作家埃莉诺 • 伍德的这篇微科幻小说融合了科幻和音乐元素,巧妙地向“海森堡测不准原理”致敬。
我扬起指挥棒。管弦乐团已经各就各位,做好准备,双手放在乐器上,眼睛盯着我。钢琴独奏者坐在我左边的施坦威钢琴旁。我们所期待的只有一件事:我们将要演奏一些没人听过,甚至连我们自己也没听过的音乐。这是演奏海森堡第三协奏曲的乐趣所在,也是令人恐惧的地方。任何两次演奏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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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杰凯旋归来时,将乐谱交给我。他是第一位旅行到平行宇宙的科学家,而他最大的乐事是为他的妻子带回一件纪念品。
“你永远不会相信这事,米拉,”他说道,兴奋得红光满面,“你知道海森堡是一位涉猎过音乐的物理学家吧!”
我点点头,微笑地看着丈夫欣喜的模样。
“在平行宇宙中,海森堡的情况颠倒了。海森堡在那儿是个涉猎科学的音乐家——他是个作曲家!他写出让人震惊的作品,我为你带回来一部——是他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乐谱。”他咧嘴一笑,递给我一份散页乐谱——我爱死了他的笑容。
我感知到他满腔热情的原因了——现在,他的英雄也能成为我的英雄。这种不经意间发现珍宝的天赋很美妙,而海森堡的音乐作品也是如此:我最终认为它是第一变奏。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将它录制下来。但我们怎么会知道,这首作品听上去再也不会是原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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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演奏时,管弦乐团大为惊讶,到第三小节结束时,大家全都停了下来。
“是不是有人换了乐谱?”我问道,但乐谱上仍然写着“海森堡第三钢琴协奏曲”。直到那时,我才想到奇怪的一点,乐谱题目中竟然没提及是什么调。
我们继续演奏,出乎我们的意料,一曲崭新的协奏曲活灵活现起来。没人失误,没人漏掉拍子,没人奏错音符。仿佛我们熟知这首曲子并且练习过很久一样。其实在我们当中没人听过这首曲子。管弦乐团成员不约而同地说,他们的手指仿佛瞬间获得了肌肉记忆,眼睛扫视到的音符同时显得既新鲜又熟悉。
我们每一次演奏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有时候,变化细微;有时候,两次演奏间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某天,协奏曲是充满忧思的C小调,下次演奏时就成了激昂的降E大调;有时候,调子的变化彼此没有关系;有时候,拍子记号很简单,有时又很复杂;曲子的速度有时是快板,有时是行板,有时是急板;有时候,不是上述的任何一种情况。当我们坐下来演奏时,数百万种潜在的变奏萦绕着我们,当我做出强拍的手势,演奏随之开始时,数万种可能会聚成一种。
真希望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真希望我知道,当我们演奏时,会聚成奇点的东西不止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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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会回来的。”某天晚餐时,拉杰跟我说道,“对于另一个宇宙,还有那么多东西要了解,现在我们已经完善了技术,甚至比第一趟穿梭旅行更安全。”
我把餐碟上的食物移来移去,不愿承认我的担忧。虽然我讨厌拉杰去探索未知世界,但拉杰无法停止探索,就像我无法告别指挥生涯。我们每个人的事业都是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
拉杰注意到我的忧虑,拉住我的手,“我会给你带回一份新的海森堡作品。”
我紧紧捏住他的手指,“那样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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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最害怕的事真的发生了。拉杰没有归来。谁知道他们送他去了哪个宇宙。协奏曲改变了一切,但直到拉杰失踪数周后,他的同事们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我不断地演出,因为我必须那么做。若是没有音乐,对丈夫的担忧会将我逼疯。
接着,实验室里的某人注意到宇宙似乎在随机变化。直到拉杰的几位同事参加了两场演奏会后,他们才意识到原因。我们在一起进行实验,结果证明了这番假设:每次我们演奏协奏曲时,都会产生一个新宇宙。随着音乐显现出全新的样子,科学家们所连接的平行宇宙也焕然一新。两者均有无穷的变体。
这都是我的过错。拉杰离开两天后,我们演奏了海森堡协奏曲,结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害得他陷入困境。从那之后,我们演奏过许多次协奏曲。
我对他干出了这种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忍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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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一直变动管弦乐团和钢琴独奏人员。我不能怪他们,他们想要演奏其他曲子。我是唯一仍然执迷于海森堡的人。我必须要不断演出,尽管机会渺茫,但还是希望我们能再次会聚到那首能连接上拉杰的协奏曲。那首协奏曲能把我的丈夫带回来。
我挥动指挥棒,打出强拍,一曲全新的变奏在我周围响起。我将希望寄托于变奏曲的无限数量,带领乐团再次演奏起来。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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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埃莉诺•伍德(Eleanor R. Wood)的作品常发表在《线上闪小说》《深度魔法》《每日科幻》与《银河边际》等平台。她与丈夫一同居住在英格兰西南部沿海地区,写作之余,她最喜欢吃甘草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