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探,这统统不是我的主意。是哈维尔想出全盘计划。从黑洞出现,在柯伊伯带造成大破坏开始,它一直都非常红火,但哈维尔是第一个宣布他将会在吸积盘上冲浪的人。然而,他的这一招棋很蹩脚,犯下少有的判断失误。他太早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了。
他那时刚刚完成最新的壮举,在土卫六的甲烷海洋里自由潜水,他的收视率打破了所有记录。乍一看,那时像是宣布下一个挑战的完美时刻,只是土卫六——以及哈维尔——碰巧是在太阳的另一侧。等到哈维尔抵达柯伊伯带的合适角落的时候,大小网红都早已到了那儿,在粉碎的小行星之中进行身体冲浪,摆好姿势拍照,巧妙地拽开身上的保护器具。当然,有个别人害得自己丢掉小命,但那不会威慑到哈维尔。当挑战还有如此多收益时,他决计不会退却。
我那时在哪里?我和他在一起,警探。他不会接受任何其他安排。我总是和他在一起,忧虑地看着他,手捂住嘴唇。我们有次试过晕厥的戏码,但它对于收视率毫无作用,于是哈维尔决定我不该费那功夫。
在吸积盘上冲浪会是他的下一个成就——然而等到我们抵达时,他的竞争者们已经让这变成了明日黄花。公众早已不再怎么关注,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件新鲜事上。为了吸引大众,哈维尔需要一些独特的挑战,一些大胆的挑战,让其他人显得像外行。他需要一些社会大众和赞助人无法忽视的壮举。
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选择。他将会潜入深渊,潜得比任何一个人类更加深,甚至潜得比自动化科研船更加深。他会掠过事件视界,成为网上的新一代超级明星。
然而,这个点子很棘手。不,我不是指哈维尔人身安全的风险。那从来就不是哈维尔的关切点。你瞧,在他心目中,失败和受伤只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可以是几乎任何人,但绝不会是哈维尔。不,他担心的是后勤保障。具体来说,就是时间膨胀。你瞧,他潜入得越深,他的收视率会越好——但是同时呢,对于在事件视界外面的人来说,时间流逝得也会更快。假如他潜入得过于深,等到他重新出现时,没人会记得他的名字。物理学就是可能造成这样的不便。
那么是不是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警探。哦,你有拍摄下来的视频?你们已经找回一份座舱记录?我明白了……好吧,那么否认也没有用。我承认犯下蓄意破坏罪。谋杀?绝对没有。我就是对他的所有物实施了小小的破坏,仅此而已。
是什么让我萌生这个想法?也许是某次新闻发布会或一次线上直播,当时哈维尔自负地谈论他的勇敢刚毅和非凡本领,而我站在他的身后,露着笑容。就在之前,他告诉我,我的收视率在下跌,他吃不准再做一次拉皮手术会不会解决收视率问题。也可能是因为更早的时候,他要求我放弃工程行业的工作,因为那不符合他的形象,抑或是在他宣布我不会单独上镜,因为我的出镜会稀释他的收视率的那一刻。
我为什么不离开?哦,警探,你不明白。没人可以离开哈维尔,那对他的形象造成的损害会无法接受。他的一名助手十分清楚地表示过这一点。是的,你是对的——他的第一任妻子与他离婚,随后不久,就死于一次相当不幸的事故。当然,事故和哈维尔毫无关系,他那时在遥远的地方。然而,他匆匆赶回来参加前妻的葬礼,神情失落,穿着一身惊艳的黑色丝绸外套。这也让他的收视率大幅升高,维持了大约一周。
总之,我们说到哪儿?对了,他的离开。他制定的计划周详,考虑到最微小的细节。我会在码头上目送他离开,在他登上哈维尔-1号飞船——这艘原型飞船是一名新赞助商针对哈维尔的个人特征而专门设计的——的时候,噙着泪花,与他挥手告别。我穿着哈维尔为我制作的银色紧身太空服,按照要求来做。我跟着他进入驾驶舱,献上告别的亲吻。他正在直播发表发射之前的讲话时……好吧,其余的事你都见着了。
蓄意破坏?哦,它影响了驾驶系统。你瞧,我过去是一名工程师。一等他的飞船转向朝着黑洞飞去,控制开关就锁定。他再也无法掉头折返。他只能坠入黑洞中。
谋杀?警探,我永远不会谋杀他人。毕竟,他曾是我的……他是我的丈夫。时间膨胀,记得吗?当你潜入深渊时,时间拉伸。我曾听说时间放慢到无限久。是的,他在坠入黑洞中——只要我们还活着,他依然会在那儿一直坠落。他会比我俩活得更久,警探。看到这儿的这张图了吗?那是他的信号,现在非常微弱。物理学家能解释背后原因。他也依然在线上直播。别人告诉我,在过去两天里,他一直在发出字母u的音。
警探,情况就是这样。很明显,没有什么谋杀。大概是很不便,但他不是这么说过吗?他要起诉吗?我不那么认为。
我现在可否走了?谢谢你。我十分忙碌……我有许多工作要做,要打点这门生意。正如你可能猜到的,整个事件让我们的收视率爆红。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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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梅尔采尔(Melcer)出生于波兰,先后在波兰和美国学习英语文学,曾在美国、荷兰、比利时居住过,目前定居于英国,在修读一个天文学学位,对黑洞格外感兴趣。她还是一名科幻作者及电影制作人,导演过一些短片,立志将自己创作的科幻小说拍摄成影片。